第6章 少年时(2/2)
平日里原昭月总是把着个度,鲜少在旁人面前暴露出自己与凡人的不同。就算比武,也只压着自己比最强的那位强出一点,不至于那么夸张。
可梦里的她,不仅用了,还毫无顾忌地当众用了。
由此见得,想必......局面不太好。
听着下方传来的惊呼,‘原昭月’仍旧不停,紧抿唇角,飞身落到殿前。
金銮殿作为整个皇宫的中心,守着的倒还是卫戍军,只不过围了一圈,放眼望去全部在和敌军交战。
见她来,左将军忙道:“帝师大人!陛下正在殿内!”
‘原昭月’微微颔首,抽出腰间软剑,挑飞几个敌军后径直走进金銮殿内。
殿内气氛紧张无比,文官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陛下,还请赶紧通过密道离开吧!”
明明是登基前的大喜日子,却成了这样,叫人唏嘘。
上首,今日才穿上龙袍,端坐于龙椅的仇泓之正好扫翻了桌案上所有的奏折,见她过来后硬生生停止动作,勉强温润笑道:“让您见笑了......老师。”
这一眼,要梦外的原昭月直直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仇泓之看向她的视线让她格外不舒服。不像是学生看老师那般恭敬,反倒充满势在必得。
“无碍。”情况紧急,梦里的‘原昭月’并未察觉学生的不对:“我方才在帝师宫里见到了北冥国那位新帝。”
闻言,仇泓之放在腿上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刺进肉里。
然而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是吗......老师以为他如何?”
“能想到今日发兵,倒是位人中龙凤,可惜身上杀伐暴戾之气过重,想必是位喜怒难测的暴君,难堪重任。”
‘原昭月’似乎有点诧异学生在这种关头还会问这种无意义问题,皱眉摇了摇头:“这位新帝着实古怪,进来便喊我老师,我分明不认识他。问了,他却不回答,只说是同南烬国有故,这才发兵攻打。”
“......早先便听说北冥国新帝残暴不仁,或许是得了癔症,胡乱攀亲戚,老师何须同他多言。”许久,仇泓之才像是松了口气:“说什么有故,不过是找的借口。趁着我等发兵西梁时趁虚而入,此等行事,着实叫人不齿。”
“的确如此,算了,往后你一统天下,总要同北冥国对上。今日他攻入皇城,定然有探子里应外合,正好一一拔除。”
‘原昭月’没有注意到学生的不对:“沧澜学府大宗师何在?我去领兵,让他们同我一起护卫皇城。等今日这遭过了,日后再找那暴君算账。总归横竖都是要打的。”
是啊,横竖都要打的。
下凡历劫的任务哪有那么好做,先把学生扶持登基,完了还得撺掇出兵一统天下。要不是这么难,原昭月也不至于步步谋划,在这些皇子还是少年的时候便悉心收买人心。培养到今天这步,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好,辛苦老师。”仇泓之温声道:“那学生便在此静候佳音。”
听话倒是很听话。原昭月按下心中那点不适,她一向喜欢听话的学生。
唯有一点要她想不通,梦里的仇泓之也是见过北冥国新帝的,总不可能连自己的七皇弟都认不出来。想来只有一个缘由,仇泓之是故意不说。
因为主动催动梦境的缘故,原昭月灵力消失得很快,致使这个梦断断续续,片刻后又从一个场景转到另一个场景。
例如现在,看不见画面,只能听见人们私底下窃窃私语。
“听说北冥国的新帝见了带兵去守城门的帝师一面,便真的退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明明剑拔弩张,都打进宫里了,还能退兵?”
“唉,还不是同那新帝有关。你们有所不知,据说北冥国的新帝是咱们南烬国送去的质子,当初也曾在帝师膝下学习,怕是念着往日情分,不想同昔日老师动武,这才......”
“竟是送去的质子,质子竟然还能谋权篡位?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没记错,就是当初住后宫那个七皇子,据说为了登基在北冥国大开杀戒,或许本他身就同北冥皇室有些渊源,谁知道呢。”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其中透露的消息却足以叫人震惊。
原昭月猛然睁开眼,“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
温热猩红的血瞬间沾湿了雪白前襟,却分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的确是未来......我无意间窥见了命运的轨迹。”
既然是窥见未来,如何能不付出代价?
原昭月现在就觉得周身气血翻涌,脑袋突突疼,擦了擦嘴角,随手褪下外袍后躺下,努力平复灵力震荡。
身体不适,思维却活跃万分。
先前原昭月就觉得奇怪,仇不语是南烬国的皇子,怎么会跑到北冥国当上皇帝,原来问题竟出在这里。
梦里那些声音说,仇不语少年时就被当作质子送往北冥国。
被送去北冥国为质后,当即谋权篡位,生生凭借着质子之躯将敌国改朝换代,肃清朝堂,血流成河,踏着白骨登上皇位,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反抗。
北冥国身为诸侯霸主,朝堂局势比之南烬国更为复杂。以质子之身能走到这一步......仇不语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会拒绝她抛出的橄榄枝?
七皇子七皇子,这段未来的谜团仍旧集中在七皇子身上。
原昭月想不通的同时也无奈地发觉,自己若是想从头弄清楚缘由,还是得从仇不语身上下手。
醒来后,内殿又是乱做一团。
帝师体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吐血却是头一回。
原昭月看着她们收拾完,抬手召来宫女。
“两位皇子罚抄进度如何?”
大宫女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帝师的话,二皇子已经抄完今日分配的进度,方才谢恩后收拾东西离开了,七皇子仍在抄。”
原昭月可有可无地点头,忽然问:“当初选定亲传弟子,我记得七皇子并不在场,这是为何?”
“这......奴婢也不知。”几位宫女书童面面相觑,显然都不记得此事。
他们不记得,原昭月却记得清楚。
那时她刚搬进帝师宫,为了找到伴玉而生者,宣了所有皇子觐见,怎么也不可能独独漏了一个七皇子。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重要,眼下最需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我见七皇子似乎不常在宫中走动,这是为何?”
因为仇帝吩咐,帝师宫里的下人面对她都是有问必答。
大宫女恭敬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同七殿下的身世有些关系......”
仇不语在几位皇子里,属于无人问津的一位。
除了硬性要求需要全体皇子到场的场合,其他时候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甚至宫里举办的的年宴,节宴,尚衣监都不会给这位七皇子送冕服,更遑论出席。仇帝平日给皇子赏赐,也会独独漏了他。
归根结底,这冷遇都和七皇子母妃有关。
七皇子的母妃,是当年仇帝御驾亲征时从北冥国强抢来的舞女,舞女身段妖娆,姿色过人,于是专宠了一段时间。
很快,舞女便诞下一位皇子,仇帝大喜过望,直接封妃。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诞下皇子之后,荣宠加身的舞女竟然在某一次侍寝时私藏了匕首,意图谋害皇帝。
据说当时仇帝受了不轻的伤,险些没命。后来彻查,才知道舞女可能是北冥特地安插的探子,于是怒而对舞女施以酷刑,对她产下的七皇子也极为厌弃,不闻不问。
这件事当时闹得大,在整个南烬国算不得什么秘闻。也间接影响了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对七皇子的态度。
“再加上七皇子本身性格也比较......孤僻。”大宫女其实想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的,但毕竟对方贵为皇子,到底没敢说出口:“宫里的年宴七殿下从来不会参与,所以大人您当时召来皇子觐见,殿下没来,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原昭月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