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凤歌鸾舞(2/2)
他们二人一同进了一间净室,卢腾才问:“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兄长借我五百两银子吧,”卢彻搓着手,恳切道,“兄长,自打我得罪了三公主和四公主,爹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动辄打骂!我在国公府多待一天就是活受罪!”
他说:“我看中了一套大宅子,只差八百银元,便能凑齐了。兄长,你姑且借我八百银元,待我把一处田产卖了,周转开了,我立即把钱还你。”
卢腾正在犹豫,卢彻指天发誓:“你借我八百,我还你八千!咱们去票号,立个字据,白字黑纸,抵赖不得!不出一个月,我就把钱还你,如何?多给的七千五百银元,就当是我错过你婚宴的礼金!”
“我也没钱,”卢腾含混不清道,“钱都在你嫂子手里。”
卢彻脸色发红:“卢腾!卢大公子!您不借钱,就直说您不想借!八百你拿不出来?八百银元的体己钱也没有?!你娶了老婆,忘了兄弟,哪儿顾得上兄弟死活!合着都是我活该!我惹了公主,活该被打死!活该做不了人!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心窝:“你晓不晓得,京城那帮公子哥儿怎么骂我?他们骂我是断腿儿的癞□□,想吃天鹅肉!不配给顾川柏、谢云潇提鞋!谁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灾祸?!四公主华瑶血口喷人,我没挨着她一根手指,她非说我要弄她!我弄个屁!!我弄个屁!!三公主更是个疯婆子,比华瑶更疯!不分青红皂白就虐打我!打断了我一双腿,我有多痛!有多痛!!痛得一颗心碎成了八瓣儿,早都不想活了!!!!”
说到此处,卢彻已是声泪俱下。
卢腾发了一回怔,竟像不曾认识卢彻一般,缓声问道:“既是误会一场,你为什么不跟公主解释清楚?公主不是不讲理的人。”
卢彻含泪道:“公主是高贵的皇族。公主说咱有罪,咱就有罪。公主要咱认罪,咱就得跪下来磕头认罪,但凡有一丁点忤逆,好一顿乱棍伺候!兄长,你也晓得,我读书读不好,习武习不好,又爱吃花酒、逛花市,名声比不过华瑶和方谨,她二人就算活活将我打死,我落到阎王庙里,我都不敢找人评理!我这辈子最大的罪,就是没有投生到皇家!没法儿跟公主论理!”
卢彻这一番哭诉,隐隐说动了卢腾。
前段日子,若缘囊中羞涩,私下联络过三公主,可惜三公主并未理睬她。三公主作为长姐,对妹妹不够仗义,而卢腾倒是可以帮一次卢彻。
卢腾把他的一枚玉佩交给了卢彻:“拿去当铺抵押,至少值一千银元。”
卢彻大喜过望。他回了书房,立下两张字据,要在一个月内还卢腾一万银元。卢腾推脱不要,卢彻忙说:“兄长,我欠你礼金没给呢。你娶了公主,礼金不多给点儿,我心里过意不去。”
卢腾方才收下了字据。
暮色四合,天也越来越冷了。趁着此时降雪已停,陈国公府上不少客人都准备打道回府,众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暖阁,行到一汪湖泊的附近,湖面暂未凝结,漂浮着细碎的冰晶,掩映着斜红淡蕊的梅林,馥馥香香,恰似画中仙境。
若缘心道,这一座陈国公府,远比她的五公主府更有富贵气象。
她跟随众人脚步,绕过那一片湖泊,距离湖畔还有一段距离,冷不防一道猛力击打她的后背。雪天路滑,她站不稳,半个身子向外倾倒,偷袭她的武者又发出一招,恰似隔空打牛,正正好好地击中她的胳膊。
若缘满嘴鲜血,骨头疼得快要裂开,失足跌进了冰冷的湖面。
今日若缘出行,只带了两个侍卫。她养不起武功高手——按理来说,公主年满八岁时,镇抚司应当为她配备贴身侍卫,但她没有这样的优待。她总是被皇族遗忘在角落。
她的伤口被水一泡,前胸后背疼得麻木。头顶的凤钗掉了,沉入湖底,她越发的心疼起来,那是她最好的首饰,太后赏赐的……刺骨的冰水冲入她的鼻管、耳孔、眼球。她水性不好,武功也弱,只能睁大双目,沉浮在水面之下,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淹死。
泪水一瞬涌出眼眶,闭目之前,她心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此生一直在忍苦忍痛。她恨皇帝,恨皇后,恨她的兄弟姐妹,恨这世上所有人!若无强权在手,生不如死,人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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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州的冬风刮得格外凛冽,寒霜爬满了山间一条大路,战马的铁蹄都被冻得发寒。或许是因为华瑶正处于逃亡途中,她总觉得,虞州的冬天比凉州更冷。她领着五百多名骑兵,在深山老林中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兵将们早已疲惫不堪,她终于找到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当即下令道:“在此扎营!”
众多兵将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华瑶也有点累了,但她没显露一丝一毫的疲态。她喊来几十名侍卫,与他们一同结伴打猎,猎到了十多只野鹿、整整一麻袋的野鸡——野鸡都是齐风抓来的,他似乎掏空了一个鸡窝,只因汤沃雪说了一声:“好想吃鸡。”而华瑶又嘱咐他:“你好好照顾汤大夫,她是我们全军上下的倚靠。”
不多时,士兵们扎好了营帐,燃柴生火。抖乱的烟尘恰好被山石遮掩,若从远处窥伺,此地并不显眼。汤沃雪抬头一瞧,便夸赞道:“你这地方选得好。”
华瑶单膝跪地,牵起她的手腕:“还是难为你了,这么冷的天,阿雪受苦了。你的手有点凉,我给你捂一捂,免得叫人心疼。”
“你手好热,”汤沃雪莞尔一笑,感慨道,“有武功真好啊,冬天都不怕冷。”
华瑶却说:“虽说我不怕冷,但你若受了凉,我的心就凉了。你稍等一下,我带了一条毛毯,我去把毛毯拿给你。”
不知何时,谢云潇站到了华瑶背后,极轻声地念道:“高阳华瑶。”他比她高了许多,那声音仿佛从她的头顶降下来,压在她的耳边。她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严肃地问:“你干什么?”
谢云潇单手拎起一只沉重的野猪:“我刚打来的。”
华瑶对他吹毛求疵:“你为什么要杀野猪呢?我没叫你打猎。”
谢云潇认定一个道理:“野猪的味道,应该比野鸡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