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他乡遇“亡妻”(2/2)
时任通州督府的宋明月,立即调集全程医士赶赴现场救人。
通州河岸东侧一坡下,设了几个硕大的帐篷,帐篷内人满患,痛声载道,医官与『药』童穿梭其中,虽匆忙,还算井然有序。
午时初,不远处的辕门下,一大约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领着一辆骡车停在了门口,她背着一医囊,穿着一身洗旧的布衣,抬手拭额尖的汗,来到医署当值的桌案前,指着不远处停着的骡车道,
“大人,我听说这里发生了事故,死伤颇严,担心『药』材不够,便送了些止血化瘀的『药』来,还请您接收下。”
小吏闻言喜不自禁,连忙放下笔墨,朝来人打量,面前的少年穿着极朴素,眉目清秀,望之生喜,
“眼下正缺这些,当雪中送炭,来,随我将『药』材卸下,再登记名录,回头我着朝廷恩赏。”
“倒不必”傅娆推拒地笑了笑,随他一道将几箱『药』材抬下,又再三交代如何保存如何使用,小吏闻言便知她行内人,认打量了她几分,笑眯眯问,“瞧着小子似颇通医术,眼下咱们医署缺人,不如小子帮个忙?”
傅娆扭头朝敞开的营帐望,四月的天极其闷热,整齐排列的病塌上躺着形『色』各异的伤患,哀声遍地,瞧着似有些忙不过来,
“我家中还有老小要照顾,我只能帮个小忙,晚边还赶回。”
她背着医囊迈入营帐,瞅着哪儿缺人往哪儿钻,两个时辰下来,不曾歇一刻,浑身香汗淋漓。
眼瞅着天『色』将晚,似有下雨之兆,她背着医囊告辞,正迈出数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伤患处置如何了?医『药』可够?还需城中调人手过来吗?”
傅娆募的顿住脚步,挪着步子转身,只见来人身形俊秀挺拔,一身绯红衣袍飞扬醒目,面容明净如玉,眉宇微有几分凛『色』,正当今佥都御史谢襄。
时隔三年多再遇故人,傅娆几乎热泪眼眶,脚步钉在营帐口,怎么都挪不动,她虽不在京城,可总能以各种渠道与傅坤通上信,傅坤的信里告诉她,谢襄对他极好,逢年过节总有大车的礼仪送到傅家。
谢襄身后有一堆随行的官员,首的便宋明月,一行人目不斜视往营帐走来。
谢襄压根没往傅娆的方向瞥,只在迈进营帐时,余光被一点熟悉的影子给晃动了下,他立即顿步,朝个方向望了望,只见一文弱少年背着一行囊,渐行渐远。
傅娆路遇瓢泼大雨,无奈之下,寻了一处破旧的山庙停了下来,此处离着城中不算近,强行赶回已不可能,今夜怕路宿在此。
幸在笨笨有师傅和师母照料,倒也不担心。
傅娆将遮雨的蓑衣取下,放在角落,山庙有两间,有一敞开的堂屋,内有一小庙,正中雕刻一器宇轩昂的武将,手执书卷,脚挽长矛,虽漆皮剥落,却形态『逼』。
原来一关庙。
傅娆寻一干净地,放下行囊,又将四周的干柴给捡一处,打算起个火堆将湿漉的衣摆给烘干,她随身携带了水囊与干粮,强撑一夜倒无碍。
须臾,头传来响动,傅娆吓了一跳,忙侧头望,只见朦胧烟雨中,一峻的青衫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避入破庙,他面容平平无奇,可一身气质却极出众。
他堪堪立在门口,将油纸伞置于一旁,慢条斯理抖了抖衣袍上的雨水,背手,仰眸眺望漫天的雨幕。
身影如峰矗立,颇有一番遗世独立的风采。
不知何,傅娆就这么望他,看呆了。
这个男人她明明没见过,可他身上莫名有些吸引她的特质,在他回身一刻,傅娆心神一凛,立即避开他的视线。
对方也恰恰发现了她,微微愣住,旋即大步踏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小兄弟也在避雨?”他随口打着招呼,环视一周,见干柴已被傅娆捡好,微微拢着袖笑道,“不如咱们一起?”
傅娆这些年出门皆做男装打扮,也师傅帮着易了容,她身量比起男人来说算纤瘦,配上副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称上一句“小兄弟”。
傅娆温和点了头,“没事的,您先坐,我来起火。”
虽不解这男人如何落了单,可瞧着举止清贵,必被人伺候惯了的,傅娆不敢劳动他。
裴缙也不曾勉强,袖口掏出一块绒布,铺在地上,容坐下,见傅娆生火极熟练,不多打量了她几眼,眸光湛然,“小兄弟哪里人?”
傅娆将火堆架起,小小起了个火种,随口应付道,“我就住在附近,听闻龙舟出事,便将家里余粮送营帐,不想路遇大雨,被耽搁了。”
不到必须之处,傅娆不轻易泄『露』自己行医一事。
裴缙闻言神『色』微微一亮,“小兄弟颇有济世之心。”
“哪里,举手之劳罢了。”傅娆将火堆生好,正要落座,却见裴缙占据了她先前铺好的草堆,
裴缙顺着她视线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讪讪一笑,“一块坐吧,地上凉。”
傅娆没动,她不会跟一个男人靠这么近,又四下寻了些杂草给自己堆一位置,只干草不多,多少有些湿气,她勉强坐下,将衣摆搁在前方烘烤。
裴缙见状,十分无奈,“小兄弟,叔叔不坏人,过来坐。”
傅娆冲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用了。”心里对于他鸠占鹊巢十分不快。
裴缙察觉出来,尴尬地起身,指着铺好绒布的位置,“来,我跟换个位置。”
傅娆不至于的了这点小事生气,抿嘴道,“不必了。”她将兜里的干粮取出,小口咬着,也不理会裴缙。
她的动作略有些熟悉。
明火映出她眸眼的微澜,幽火涌动,莫名勾出他心中一些记忆。
他叹了叹气,蹲下身,将绒布下的干草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声轻笑道,“叔叔打算跟一起坐的,乖,坐上来,年纪小,别伤了身子”
话未说完,一阵冷风刮入,他嗓子触冷,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他捂着嘴微躬着身,咳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坐倒在地,
傅娆见他一口气难顺过来,连忙倾身帮他拍背点『穴』,他一时不察,朝后仰身,将傅娆撞了撞,傅娆就这么跌在他身侧,两个人将将坐在一处。
傅娆正要挪开身子,见他唇角溢出一丝血『色』,脸『色』一沉,
“叔叔,您有旧疾吗?还受过伤?”
他脸『色』很奇怪,论理咳成这样,必胀红,却瞧不出一点异『色』,莫不也易了容?
裴缙闻言眸『色』微顿,旋即胸口掏出一雪帕,擦了擦嘴角,哑声道,“陈年旧疾,并无大碍”
都咳出血了,怎会没有大碍?
傅娆下识想帮他把脉,手已伸出,目光落在一方雪帕,眸『色』蓦然惊住,血脉里的气息顷刻凝固。
一股极致的骇浪涌上嗓眼,她身子猛地往下栽了栽,伏在地上,目光牢牢盯着雪帕,好半晌方寻到自己的声音,“大哥,这帕子上的花纹极漂亮,哪儿买的?”
裴缙缓缓垂眸,看向手里方绣帕,通体雪白,唯有右下角绣了几朵梅花,花瓣粉红沾了些血『色』,娇艳明媚,花丝细长,栩栩如生,他眉目染上一抹柔情,兀自出神道,
“亡妻所
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