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2)
不过只要把袖口稍稍挽起来,也勉强称得上合身。
织田作之助提供的住处有很多小孩子,睡觉时有些拥挤, 醒着时周围总是吵吵闹闹。
不过窗户正对着大海, 只要稍一抬眼, 就能看到修剪整齐的灌木、灌木丛掩映中笔直的马路、马路后面雪白的沙滩,不断冲刷着沙滩的浪花的泡沫,无边无垠彼此相交的天与海。
织田作之助不会每天定时定点来找他谈心, 隔着远远的安全距离用事先排练过的措辞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不过和他说话的时候习惯微微低头,蓝色瞳孔里凝着像是倾听同龄人谈话一样、安静又沉着的神光。
宛若被捡回新家的流浪猫在习惯环境之后渐渐放松警惕、收起爪牙, 本质上相当容易满足的栉名琥珀难以自持地松懈下来, 仿佛回到了五岁之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在如此虚度了几天之后,终于收到了Berserker的警告。
“即使是黑手党的地盘, 过去了这么久, 当地的官方势力也该接到上级通知展开搜查了。”
——对从理疗中心逃逸的、疑似御主的栉名琥珀的搜查。
尽管这个御主身份后面还要跟上“待定”两个字,是因为体检前一天离开的异常举动才打上的标签,搜查的力度不会很大, 但绝不会毫无动作。
白发, 红眸,孤身一人的十二岁孩童。栉名琥珀的特征太过显眼,是只要见过一面就能轻易认出的程度。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 只会给织田作之助和刚刚认识的那五个孩子带来麻烦。
被从者提醒之后, 原本正趴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眺望远处海景、盯着几只白身黑翼的鸥鸟上下翻飞的栉名琥珀呼吸一滞, 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我忘记了。”
他垂下眼睫, 小声地说。
因为织田作安慰他说不用担心, 他也就对遮挡起来的令咒视而不见, 自欺欺人地刻意不去想会令眼下的美丽幻梦破灭的事。
栉名琥珀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 发出喃喃的呓语。
“又要离开了啊。也对,趁着我还没有习惯……”
“但是如果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这句发问只是满含着对浓雾笼罩的前路的茫然,并没有奢求能从谁那里得到答案。
然而出乎栉名琥珀预料的是,向来不愿替他做决定的从者突然出声,显然已经事先思考了这个答案很久。
“英国,伦敦。”从者沉声说,“时钟塔。”
“拜入魔术协会本部门下,成为真正的魔术师,学习术式、积蓄实力。等到魔力积累到足以召唤我的地步,就再也不需要像这样躲躲藏藏,谁也不能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栉名琥珀闻言,压出浅浅红痕的脸颊从臂弯中抬起,若有所思...
地眨了眨眼睛。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能见到你的样子了。”
走廊上萦绕着不远处海浪起伏破碎的冲击声、以及海鸥高亢的啼鸣。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也许掺和着一声不可闻的轻声叹息,灵子化的从者出声应和,以重复表示赞同。
“是的。”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亲眼看见我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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栉名琥珀预想中的告别并没有等候太久。
第二天中午,他照常坐在窗前,果然在太阳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捕捉到了从小路打着哈欠慢悠悠走过来的红发男人那略显颓废的身影。
随即便是一楼餐馆的玻璃门被拉开的吱呀声。
“欢迎光临——哦,是你啊。还是老样子?”
“嗯。麻烦了,还是老样子。”
是指织田作之助最为偏爱的迷之重口老板特制地狱辣咖喱吧。
呈现出成熟苹果外皮一样能让人感到灼烫的鲜红色泽,每吃一口都仿佛是在受刑。
虽然织田作声称他就是因为这份真爱美食才会风雨无阻地来支持老板的生意,但是栉名琥珀确信,除了他根本没有人会作死点这玩意儿吃,这种菜单上都没有的魔鬼料理完全是老板出于交情、特地为他一个人量身定制的啊。
栉名琥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绕过正在打游戏、看书、玩棒球的几个小孩子,换好鞋子离开房间,顺着楼梯独自去了一楼。
推开餐厅的门时,上方缀着的金色铃铛被撞得叮铃铃响,提醒老板来了新的客人。
餐厅老板是个略有些地中海的和蔼胖叔叔,此时正裹着围裙在吧台后面忙碌,把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的特制咖喱浇到热气腾腾的米饭上。
这几天里他虽然只见过不爱外出的栉名琥珀一两面,但依旧记得这是织田作新近捡来的孩子,一边把辣咖喱稳稳地端上去,一边乐呵呵地冲这边打了个招呼。
“你也来了呀,是来找织田作的吗?”
刚把勺子插进咖喱之中的织田作之助略显疑惑地转过脸来,刚好捕捉到栉名琥珀冲老板点头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后者特地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但是不影响他把一旁的凳子拉出来,冲着白发的孩子招了招手。
“我的餐刚刚上来,要吃一点吗?”
“……”
栉名琥珀木着脸摇头:“还是算了。”
他一点也不怀念在咲乐他们眼神微妙的围观中毫无戒心地吃了一口织田作的辣咖喱,之后的半个小时不但嘴唇灼烫脸颊通红,还遭受到那几个小孩子惨无人道嘲笑的经历。
以至于现在看见男人“哦”了一声之后大口大口地把颜色诡异的食物舀进嘴里,口腔都诡异地幻痛起来了。
等到织田作之助飞快地把盘子一扫而空,一旁坐在高脚凳上的栉名琥珀才晃了晃悬空的小腿,略显迟疑地开口。
“——我要...
走了。”
显然未能预料到是这样的话题,那双看过来的深蓝眼瞳之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讶异,但随即被压制下去,默默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譬如离开的理由,譬如下一步打算,譬如为什么几天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决定离开又该怎样独自生活……
但是白发的孩子一副话题已经结束的样子,只是简简单单给出了一句话,便作势要起身离开。
织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气,伸手把他按回了凳子上。
“所以,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种话?”
被迫重新坐下的栉名琥珀有些莫名其妙,他认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是在告别。”
男人微微一怔,眉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蹙了起来。与此同时,吧台的另一侧传来了一声努力憋笑而不得、终于从唇缝里溜出来的“噗”的异样响声。
“抱歉抱歉。”
迎着栉名琥珀投过去的不快目光,角落里肩膀颤动着的黑发少年一面抬起手来、虚虚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一面用拳头抵着嘴唇,摆出一副竭力忍笑的模样。
“这就是织田作新捡回来的孩子吗?还真是有趣啊。”
模样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与年龄不符的黑色西装,裸/露在外的手腕、锁骨乃至右眼上都缠裹着雪白的绷带。
即使容貌清俊、面带笑意,还是掩盖不住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黑泥气息,足以令任何一个直觉敏锐的人类幼崽敬而远之。
然而吸引栉名琥珀的并不是以上任意一点。他的视线越过这个人,落到了后者面前食用痕迹寥寥的餐盘上。
那个颜色,那个形态,毫无疑问是老板特制辣咖喱。
——除了织田作,居然真的会有正常人点这个玩意儿吃吗!!!
栉名琥珀大受震撼.jpg
“唔,这是琥珀,我之前跟你和安吾说过的。”
织田作之助没有察觉到小孩子的呆怔,认认真真地向后者介绍自己的好友,“这位是太宰治,是我的同事。”
“诶,只是‘同事’这么疏远的关系吗?”
太宰治舀起一勺微微冒着热气的辣咖喱,拖着长腔抱怨,“真失礼啊,织田作~”
栉名琥珀直勾勾地盯着他把勺子送进嘴里,咀嚼、咀嚼,慢动作咽下。
然后抱起一旁的水杯哐哐喝水,尽量不动声色地长长出气,张开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呈现出几欲滴下的、鲜艳到不正常的红色。
……看来织田作这样味觉整个坏掉的果然还是少数啊。
安下心来的栉名琥珀把注意力从打肿脸充胖子的太宰治身上移开,重新跟丝毫不曾察觉自己被腹诽了的红发青年对视。
后者习惯性地抬手按了按他的头发,随即开始耐心地将问题逐个娓娓道来。
“为什么突然要走?”
栉名琥珀瞥了一眼一旁嘶哈嘶哈的太宰治,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
“没关系的,”察觉了他的警惕,织田作之助出声为后者背书,“太宰是我的朋友。”
“……”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背对着太宰治的栉名琥珀在少年的视线死角之内,轻触了一下缠着纱布的手背。
而织田作的眼神也因为他的动作,愈发沉凝起来了。
“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栉名琥珀低声说,“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必须要做的事。”
作为回应,对面的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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