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2/2)
打定主意之后,蜷缩在被窝中闭目沉思的少年罕见地没有睡回笼觉,而是慢吞吞掀开被子,眯着惺忪睡眼赤脚踩在了地板上。
“Saber,”他无意识地拖着刚刚睡醒之后较之平常更为沙哑绵软、显得像是撒娇一般的长音,朝着快步走来的高挑男性挑起下巴,“把我的——”
从者的动作快到他分辨不清,只觉得身子一轻,再被放回地面上的时候,脚底传来的触感已经截然不同。
织物的柔软面料阻隔了地板的凉意,栉名琥珀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脚上被不由分说套上的拖鞋,胸腔中萌生出一丝丝微妙的负气感。
他丝毫不做掩饰,蹙起眉头横加指责:“我跟你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对御主这幅毫无感恩之心的白眼狼做派接受良好,当了男妈妈还要挨骂的齐格飞丝毫不做辩解,眼神微微下垂,道歉的态度自然诚恳又恭顺。
“对不起。”
栉名琥珀:……莫名火大。
他冷着脸踢开拖鞋,大踏步走向客厅角落的冰箱,里面存放着精炼过的怪人心脏,也是答应杰诺斯进行改造的原素材。
然而刚刚迈出没两步,腿弯和后颈便传来不期然的力道。刚刚才因为擅作主张而致歉的从者再次上前,这次更加直接,干脆地将赤脚踩在地上的御主打横抱了起来。
他像是丝毫不明白这是僭越之举,快步走到沙发跟前,将不断挣扎的栉名琥珀轻轻放下,随即转身取出那颗宝石般的怪人心脏,俯身双手递了出去。
“您要的东西。”青年烟灰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随着魔力的起落鼓歇,由胸口蔓延到颊侧的青色纹路像是海潮那样闪着柔和的微光,“时间不早了,我去为您准备早餐……”
栉名琥珀胸口起伏,将脸别向另一边,抿着嘴唇没有回话。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齐格飞垂下眼睫,无言地将手中的魔术素材放在面前的矮几上,转身打算离开。
银色的水流突然从背后喷薄奔涌而出,礼装【月灵髓液】像一张骤然抛出的巨网,在瞬息之间展露獠牙又随即合拢,将猝不及防的从者缠缚于中央,狠狠拉了回来。
齐格飞下意识想要将武器出鞘,但转瞬间便反应过来,死死压制住那份属于战士的条件反射,任由御主将自己狠狠掼在了地毯上。
尽管气势凌厉、动作凶狠,但对经过龙血沐浴、又身着能够免疫所有B 等级以下攻击的宝具【恶龙之血铠】的英灵来说,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身下的地毯极厚,表层覆盖的白色绒毛细密柔软,几乎没过栉名琥珀光裸的脚面。
就算是方才那样激烈的动作,最终也只是化作仿佛...
重物入水一般、“咚”一声沉闷的声响。
栉名琥珀跪坐在安静仰躺着的从者腰间,双手狠狠扯着后者的长发,迫使那双宝石样的薄荷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直视自己。
烦躁。焦灼。愤怒。被激烈汹涌的感情所裹挟,连带紧握到关节处泛白的十指都在不住发抖。
在某些微妙的节点,一旦真正在意的东西被触动,他比常人更加容易气血上涌,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为什么偏要擅作主张?!
他所需要的、能让他安心的,只是称手的工具罢了。
多余的关心、自以为是的照顾,就像节日时包裹在苹果外面的繁复装饰一样,是浮夸、累赘、惹人厌烦的无价值物,垃圾桶才是这类东西最好的归宿。
被压制在身下的青年仰面看着他。
薄荷绿的瞳仁中倒影清晰,映着对方较之平日更为沉郁、几乎滴出血来的红眸。
嘴唇不自觉地翕合,喉咙却不知为何干涩到几乎无法发声,最终只是挤出艰难的,断续的低音。
“非常抱歉,Master。我只是——”
“不需要更多的道歉了!”栉名琥珀嘶声道,“可妮莉娅曾叮嘱你照顾好我,无非是想说这个罢了!”
“但她的遗愿也好,你的私心也罢,到底需要我强调几次——该以什么为最优先,你难道不清楚吗?!”
昨日梦境之中,经由从者喃喃自白而得出的明悟,伴随着狂乱的质问愈发清晰刻骨地再度浮现出来。
【既然生前没有愿望,无非是想要重新寻找寄托罢了。】
而那个寄托……毋庸置疑的,只能是我。
缠绕在苍白掌心的灰色发丝被愈发收紧,周围的肌肤已经不见丝毫血色。栉名琥珀毫不在意地加大了力道,等待被迫仰起头来的青年做出正确的回答。
所幸对方没有迟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并未让他等候太久。
片刻的怔忡之后,属于成年人的修长手掌缓缓抬起,以小心翼翼的试探姿态圈住御主冰凉的右手,虚虚按在自己的左侧胸膛上。
——隔着冷硬的铠甲,能够感觉到心脏一起一伏的脉动。
“对不起,Master,虽然生前享有诸多赞誉,但实际上我一直都是个愚钝的人……实在对不起。”
伴随着掌心之下间隔恒定的震颤,以略带苦闷的、沙哑的轻声诉说着。
或许是由于姿势的原因,完全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在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灯那虚化了的灯光衬托之下,定定地凝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红眸。
【生前未能寻求到的愿望。】
【必须做出回应的请求。】
杳无形状的虚无缥缈之物逐渐清晰、彼此重叠,不知耗费了多久,终于化为一声无言的、确切...
的叹息。
“我会保护您。正如您所希望的,其他要素无关紧要。最优先的永远是您的生命……您的意志。”
摇摆的天平倾向一端,尘埃最终落定。
——这便是作为从者的齐格飞、所做出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