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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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把沾血的利剑, 一块玉佩,以及一细长青铜信筒,一起被摊开,放到众人面前。剑身铸造铭文, 各部中几个认识中原字的人, 辨出刻的是“扶风”二字。许则勒刚要说, 物证可以伪造, 雁鹤衣却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问。

    她手紧紧按在剑柄上,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是小少爷的扶桑金乌佩。”

    许则勒眼皮一跳:“假的吧?”

    雁鹤衣神情难看, 一言不发。

    一些未曾联想的细节掠过脑海, 许则勒一颗心缓缓下沉。

    他见过仇家给小少爷专门打造的飞舟, 巍峨如小城, 精妙非凡,号称是“集万工之造化, 渡天翻而不覆”……如此雄伟, 如此坚固的飞舟, 遇到大寒潮,真的没有一搏之力吗?就没有, 真的至于让小少爷独自沦落到雪原?

    莫名的寒意和冷意爬上手足。

    ——真的是偶然吗?

    许则勒忽然没有勇气往下细想。

    此时,除去被苍狼部拉拢的三部, 和库布腾部,余下的三个大部, 已经有族老起身出来,检查物证——雪原各部崇尚武力,以武为生, 他们对中原珍奇的了解不多, 唯独对武器了解精深。

    经过几番测验, 部族族老开口。

    “确实是东洲名剑,剑身铭文是一体铸的,不是重抹新刻,血蚀已久,也不是今日才铸的。”

    大帐先是一静,随即传开低低的窃语声。

    相对于苍狼部和言辞堂皇的沈家,其实大部分部族勇士,更倾向于相信自始至终其实对雪原部族没有说过一句好听话的仇家小少爷。

    雪原的武士不需要那些好听的话。

    沈家说得比花还好听。但沈家有实打实,把他们搞不清楚的东西剖个清清楚楚,让他们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亏吗?——令他们如此戒备,如此痛恨的,是近几百年来,世家门客毁掉了太多太多宁静。

    沈方卓冷冷笑了一声。

    仇家的小少爷太太太天真了。

    他根本就不懂钱与权的赌桌!他以为——哈!他以为掀翻了规则,自己就能得到感激?信任?笑话。一场污浊的游戏,大家都穿着白衣掩盖漆黑,闯进来一个真正干净的人,其他人只会怀疑,他比其他人更能伪装。

    因为世道就是脏污的!

    世家的声名已经在雪原败坏这么久,你既然出身世家,而且是第一世家,又怎么挣脱了世家的影响——你要人怎么相信鸦群里会飞出白凤,烂泥里会开出华兰?!

    已经被弄得乌烟瘴气的地方,说出真话的人永远活不长。

    沈方卓恢复从容镇定,不紧不慢地擦拭额头的血。

    他等着,等这被第一世家宠溺得不明白什么叫“世道”的天真小少爷心如死灰。沈方卓见多了这种人。许多读够圣贤书的家伙,血气上涌,都喜欢伸张正义那么一两回,然后……然后他们要么沉进淤泥,要么再也没说过话。

    世道既污,怎容尔濯?

    细长的青铜信筒是打开的,里边的信被倒了出来,族老们看过之后,皱了皱,将信放进托盘,传了下去。

    诸部汇聚,再加私贩商运兴起至今,族老里多多少少有几个认识。很快信的内容被逐一念诵传开。

    信最后传到图勒部族这边。

    许则勒一看信,心彻底沉了……信中没写太多东西,是谁与仇少爷通信的口吻,借他纨绔之名,出行无人注意,自空探查雪原南部的水路。

    雁鹤衣抢过去看了一眼,怒火中烧。

    “放屁!”她直接拍案而起,“小少爷这次来,就是想试试天山雪能不能酿酒,酿出来什么味道!和什么商道半点干系都没有!”

    许则勒硬头皮翻译。

    果不出所料,跪在正堂中的青马木部武士,手指硬生生攥出血来:“酿酒?!你们世家的少爷,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酿酒?哈!”他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他们世家少爷跑过来就是为了酿酒!!!”

    青马木部最后一名武士的嘶吼里,各方视线,一道落到图勒首巫身边的盛装少年身上。

    他坐得很不规矩,半趴在桌上,捡银盘里的浆果玩,一点也没有中原世家门客,一踏进雪原,就一定要维持的那份“礼度”。但他生得太过美丽,素白的肌肤被烛火照得明润,缀在前额和颈侧的雪银闪烁一片细光。

    漂亮得就像一件纤细易脆的瓷器。

    他似乎有点无聊,自顾自拈起各色浆果把它们堆起来。缺了哪色,就凑到图勒首巫的桌上去捡。旁边的老族长,还有几位图勒族老,虽然神情肃穆,但看他在玩,却也顺手把自己的递给他。

    一粒亮红浆果没摆好,滚了下来。

    图勒巫师捡起来,帮他摆到顶端。仇薄灯抬头,冲他笑了一下……一个东洲世家第一的小少爷,一个雪原杜林古奥的掌控者,这场即将决定人间历史发展的库伦扎大会,他们谁也真正没在意过。

    面对四方的视线,他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确实没有任何感觉。

    图勒巫师刚刚低头问他,开心不开心?

    挺开心的。

    他就像个被迫参与宴会的孩子,任性起来,恶狠狠一把掀翻了桌子——那堆大人不知怎么的,总以为上了桌,就得老老实实推筹换牌,轮流坐庄,再互相厌恶也只能藏在假惺惺的笑容底下,厮杀往来。

    仇薄灯就不。

    他是个顶顶恶劣,顶顶任性的小少爷。

    一直一直有口气莫名绞在心口,搅得他几乎要发狂,几乎要大叫大喊——他想砸、砸坏一切能看到的东西;想掀,掀翻一切堆满金银筹码的牌桌,把底下的骷髅白骨,腐水烂肉全掀出来。

    所以,他就闯进来了。

    一把将桌子掀了。

    把那堆糊金镀银的骰子筹码,全丢到火里,让它们叮当叮当,撞成一片,让“讲规矩”的赌家与庄家,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怒表情。摔、砸、掀、笑……那口郁气痛痛快快发泄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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