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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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无故迁怒时默然处之,可当目光触及那些海报和周边的刹那,他眼中却明显划过了一抹痛色,像是不可直视般垂下了眸:“嗯。”

    “就因为那块广告牌?”贺景升匪夷所思。

    引起车祸的广告牌上确实有宋野城的海报不假,但高速广告牌本就是商业出租位,当时事故鉴定也已经清楚地查明它的倒塌原因是下方柱体断裂,也就是主要责任人是这根广告立柱的所有者,而不是广告位使用者。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就是使用者的责任,那也最多只能牵涉到广告方永泉之水,怎么也不可能归咎到宋野城头上。

    江阙沉默良久,终于道:“她恨的不是他,是我。”

    贺景升一怔,随即恍然明白了过来。

    叶莺对宋野城的迁怒并非因为高速上那块广告牌,而是因为……他是江阙喜欢的人,或者说,正因为他是江阙喜欢的人,所以哪怕明知那场车祸与他无尤,也要强加其罪。

    她对这些周边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出于仇恨和宣泄,倒不如说是为了折磨江阙,让江阙亲眼看着自己珍爱的事物被一件件□□摧毁,以此来获得报复的快感。

    贺景升看着周围满地狼藉,好容易才压下骂脏字的欲望,闷闷道:“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他正要弯腰捡东西,江阙却抬手止住了他:“别了,她不让。”

    贺景升愣怔一瞬,旋即既愤懑又难以置信:“她不让你就不收?收了又能怎么样?”

    江阙沉默了片刻,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无力:“她会自残。”

    不仅会自残,还会“布置”得变本加厉。

    贺景升下意识看向那些海报上红色的痕迹,不敢确定道:“所以那真的是……”

    江阙道:“嗯。”

    贺景升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人,但一想叶莺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有病”,他却又被堵得连骂都不知道从何骂起,最后憋了半天,只得愤愤“草”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也总算意识到江阙为什么不开灯了,因为这满室狼藉他不忍去看,却又不能收,不开灯至少可以一叶障目。

    贺景升心里憋闷得很,可一时间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又不知先说哪一句,索性转过头准备把灯重新关了,却被江阙拦了一下:“没事,先开着吧。”

    他平时不开灯确实是因为不愿看见周围的景象,可刚才不想让贺景升开灯却是因为不想被他目睹这些,现在看都已经看完了,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贺景升大老远来一趟,总不好就让他这么黑灯瞎火站在门口。

    “你坐一会儿吧。”江阙朝那勉强还有点空地的沙发示意了一下。

    贺景升小心迈过脚边杂物,走到先前叶莺坐的位置坐了下来,可刚一坐定,就感觉尾骨附近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伸手一摸,居然抓到了几颗深色的不明颗粒。

    “这什么玩意儿?”

    贺景升看着那仿佛某种小型动物粪便的东西皱了皱眉,甚至还凑上去闻了闻。

    江阙看了一眼,道:“猫粮。”

    贺景升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还当是这屋里养了猫,结果猫没看见,却见沙发扶手夹缝那里卡着一袋已经拆封的猫粮,而旁边墙角也散放着几袋。

    “没有猫。”江阙看出了他的疑惑。

    贺景升更加迷惑:“那这……”

    “她买的。”江阙道,说完又像是不知如何进一步解释般,犹豫了一会儿才简略道,“买给我看的。”

    这逻辑实在超出了一个正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贺景升愣了好半天,终于联想到了在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不可思议地猜到了某种可能:“她害死了你的猫,还要买猫粮来刺激你?!”

    江阙没有说话,但贺景升猜得并没有错。

    起初发现叶莺网购了整箱猫粮回来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甚至以为她是在家待得无聊准备养只宠物。

    直到有一天,叶莺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一袋猫粮,抓出一把对着左右喊:“黄毛?黄毛?”

    喊了几声后,她才仿佛刚想起什么般,讥诮地笑着说:“哦,我忘了,它早就死了啊?它吃不了猫粮了。”

    那时江阙才意识到,原来这只是她乐此不疲的折磨手段之一。

    虽拙劣,却残忍。

    贺景升单是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没好气地扔开了那些猫粮,掸眼嫌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无比阴间的凌乱。

    这环境他才不过待了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压抑得不行,一想到江阙天天都在过这种日子,他都快替他窒息了。

    “你准备怎么办?”他的目光最终又落回江阙那张憔悴的脸上,忧心忡忡道,“她的病要是一直不好,你还真就一直这么忍下去?就这么被她折磨一辈子?”

    在他看来,江阙从一开始就不该接下这烂摊子。

    如果叶莺是个正常点的养母,她生病了,江阙作为养子履行赡养和照顾的义务倒也无可厚非。可叶莺压根就不正常,她分明是在仗病欺人、道德绑架,让江阙回来明摆着就是想困住他、折磨他。

    江阙垂眸看着地面,苍白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良久,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却又像是仅仅在自言自语:“随它去吧。”

    那一刻,贺景升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浓重的悲哀。

    不仅仅是因为眼下这暗无天日却又仿佛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现状,还因为他从江阙的话里听出了一种放任,一种“过一天是一天”的得过且过。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江阙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答应回来意味着什么,知道那意味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可他接受了这种折磨。

    把这当作了“害死养父”的惩罚。

    就好像中世纪绝望的基督教徒,以残破的肉身经受凌迟般的鞭挞,以满身淋漓鲜血,来清赎自降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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