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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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许意这么个新人,他心中反倒矛盾了起来。

    在圈里这么些年,他其实早已见过很多像许意这样明明资质潜力都不错,却偏偏刚入圈就想着投机取巧、急功近利,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玩成了“昙花一现”的新人。

    一方面,他觉得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再多理由和借口也无法掩盖他们是以不正当手段、甚至是以损人利己的方式为自己谋求利益的事实,而道德的底线一旦打破,等待他们的就必然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时常忍不住深思: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不是个例,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频频发生在新人身上?

    这到底是他们自身的心态问题,是家庭、教育的参差,还是这圈子本身的氛围就太过扭曲,是包括他在内的这些前辈和领路人难辞其咎、没能做好应有的表率、没能给这个圈子建立起健康积极的良性竞争体系?

    这个问题他至今也没能得出确切的答案,而这份矛盾也始终伴随着他,让他每每得知又有某个新人自掘了坟墓时,心底涌出的不仅仅是唏嘘叹惋,还有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问。

    庄宴的思绪千回百转,半晌后,他终于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了宋野城:“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自己矛盾归矛盾,但他觉得这件事最有决定权的还是宋野城,毕竟许意是以“宋野城私生子”为噱头吸引流量,靠消费他的热度才达到了目的。

    “我把录像发给她了。”宋野城道。

    “然后呢?”庄宴道,“她求你了?”

    宋野城转着手底的茶杯,道:“算是吧,解释了挺多。”

    中午的那通电话里,许意半点也不敢隐瞒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交代了出来——

    就因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说过那句“以后我一定发展得比你好”,让她时刻心急且焦虑,怕被对方追赶、超越,所以总想用尽一切办法尽快爬到高处,稳固自己在圈中的地位。

    在她的解释中,做这件事的过程里,她也曾反复纠结徘徊过,甚至是在成功拍到照片之后,她还曾为到底要不要发出去犹豫了很久。

    然而,最终令她决定发出去的原因其实让宋野城有些啼笑皆非——

    杀青派对那晚,她从童茜口中得知自己接下来几个月都没有什么太好的资源,但却又恰好听到了童茜和宋野城那番对话的后半段,得知公司在想方设法为唐瑶争取那档无数人都想挤上的综艺,于是便以为唐瑶才是公司倾力培养的重点,而自己如果错过现在这个时机,往后就将慢慢走向沉寂。

    正因如此,她在反复纠结了两天后,到底还是心一横,用高价买来的营销号把那照片发了出去。

    听完整个经过,庄宴有些怒其不争似的叹了一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录像你是准备公开还是怎么着?”

    宋野城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似是略有斟酌,随即放下杯子道:“暂时不了吧,录像发给她只是为了让她知道大家都不是傻子,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引用了他曾在一部古装剧里说过的台词:“念其初犯,责令改之?”

    虽然庄宴心里也不是没动恻隐之心,但听到这话却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哂:“念其初犯,责令改之……我估计你这么多年没少被人骂圣父吧?”

    “圣父?”

    宋野城还真没被人这么说过,此时乍一听见还有点好笑,片刻后点头道:“行,那这样吧,我换个腹黑点的说法。”

    庄宴满脸“我倒要看你能怎么腹黑”的表情,便听宋野城道:“底牌之所以叫底牌,就是因为它还没打出去。这录像只要在我们手里,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从此安分守己、谨言慎行,要么继续执迷不悟、铤而走险。”

    “如果她选择了前者,不再给电影找麻烦,也不再给我找麻烦,那以后就相安无事。但如果她选择了后者……那等她下次再犯错的时候,这段录像就将成为她数罪并罚、再无翻身机会的催命符。”

    听完这话,庄宴一时没有表态。

    所谓的“腹黑”他倒没有听出多少,但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宋野城心中更在意的其实还是电影,他不想因为许意个人的过错,葬送剧组这么多人几个月共同努力的成果。

    他这种考虑确实不无道理,此时电影眼看着就要拍完,如果曝出这种事,多多少少都算是桩丑闻,势必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影响,而他的选择可以说是最理智也最顾全大局的做法。

    至于他口中的“底牌”之论,庄宴作为过来人倒也深以为然——很多时候,底牌握在手里,其实会比打出去还要有威慑力。

    思忖良久后,庄宴终于点下了头:“行,那就先这么着吧。”

    *

    两小时后。

    山庄园林区。

    幽静的景观灯点缀在青藤郁树间,初夏的夜风习习拂过,带来缕缕似有若无的暗香。

    湖上的九曲廊桥里,宋野城和江阙肩并着肩,朝别墅区的方向慢步走着。

    “刚才怎么都没见你说话?”宋野城转头问道,“又开什么小差了?”

    晚上他和庄宴商量许意的事时,江阙虽是也在包间,却全程都没怎么开口,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两人的杯子里添些茶水。

    “没有,”江阙道,“只是在听你们说。”

    思及上回左鉴清聊起案例时,江阙似乎也是这么个沉默旁听的状态,宋野城不禁心想他是不是又有别的看法,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我做得对么?”

    他指的当然是许意那件事,而江阙自然也明白,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着考虑了片刻。

    宋野城还当他果然是有不同看法,谁知他一番静默之后,只是转过头来,目光认真地答道:“我觉得你怎么做都是对的。”

    如果宋野城选择将监控公开,他不会觉得有什么理亏,但如今宋野城选择顾全大局暂不公开,他却也觉得全在情理之中。

    换句话说,他理解的并不是宋野城决定的结果,而是他每一种决定背后的原因。

    宋野城忍不住笑了。

    他刚才其实也没去想听到“对”或“不对”会是怎样的感受,但如今江阙话里无条件支持的意味就像是一阵微风,将他心中所有多余冗杂的顾虑都轻巧地吹散了开去。

    走出廊桥,步入林间小径,宋野城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消息提示。

    他将手机拿出一看,发现是豆子发来的一条消息:

    【哈哈哈哈哈,快看你微博评论区。】

    宋野城不明所以,切出微信进了微博,点开了自己白天的那条转发——

    评论区依然在就那个神一般的“嘤”字展开狂欢,除了一眼看去都能把眼睛吵瞎的大面积“哈哈哈”外,居然还有粉丝以这个字为开头玩起了打油诗battle:

    【艾维尔:嘤嘤嘤,野城不开心,垂头要抱抱,举头要亲亲。】

    这条评论被点赞到了热评前列,而它的楼中楼里还有人仿写了一条:

    【卢浮宫是我扣出来的:嘤嘤嘤,白老师你听,野城撒娇娇,想要小心心。】

    宋野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与此同时却又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笑完才发现评论区里的头像居然全都一样,就像是在举行什么庆典一般。

    他随便点开一张看了看,看到那只明显是以他为原型画的大狼狗后,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秉承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不如加我一个”的原则,他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那张狼狗叹气图。

    换完头像,他本已打算收起手机,却不料掸眼扫去时,忽然发现热评里有条画风与别人迥异的评论:

    【乘彼垝垣: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云点那个叫810的作者好久没更新了?最近几次热搜他都没提前预告哎,我还特意收藏了来着。】

    这条评论就像一把小钩子,勾起了无数人快要遗忘的记忆,瞬间吸引回复无数,也让屏幕前的宋野城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片刻后,他按熄屏幕收起了手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肘轻轻戳了戳江阙:“喂。”

    “嗯?”江阙疑惑。

    宋野城扭头看向他:“我突然想起来,你来山庄第一天不是就让我当心28号?你指的不会就是许意吧?”

    他没想到的是,江阙听到这话先是一怔,旋即居然像是有些心虚似的、悄然移开了目光,然后就那么眨巴着眼,抬手勾了勾鼻尖。

    宋野城不解又好笑:“干嘛呢?”

    江阙偷觑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是一眼,好半天后,才终于有些讪讪地开口道:“其实……我当时只是觉得28号那几个不好惹,随口诓你的。”

    “嘿?”宋野城简直给气乐了,立马伸手挠着他的腰嬉闹道,“来、你过来,你还真好意思说哈?”

    江阙一边拧腰躲避一边闷笑,偏偏嘴里还不服输:“反正、你不是也没信么?”

    他这话简直就是在架桥拨火,宋野城听完瞬间展现出了强大的体力优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单手钳制住了他的腰身,另一手捏住他下巴晃了晃:“快坦白从宽,还有什么是诓我的?”

    宋野城的身高在这种距离下显得极有压迫感,可偏偏那双垂下的眼眸里却又不带丝毫侵略性,就那么暖融融地将他望着,不像是在逼问,倒像是……打情骂俏。

    江阙耳根微热,不由得轻轻垂下了眼,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又奇异地将那一问听进了心底。

    他就那么保持着垂眸的姿态,认认真真斟酌了片刻,而后才再度抬起眼去,没有轻巧搪塞,也没有潦草敷衍,轻声道:“还有……穿书。”

    这其实是宋野城早就不当真了的,但他却还是正儿八经“唔”了一声,又问道:“还有呢?”

    这一回,江阙斟酌的时间更久了些,仿佛是一丝不苟地、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重新审视了一番,这才终于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没有了。”他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郑而重之道,“其他每一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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