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瞬息千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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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 当琴多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之后,西列斯才从他的口中听闻了他在黑暗之海的经历。

    在此之前,西列斯也没急着问, 从琴多的表现来看,他可能在黑暗之海受到了一定的刺激。

    所以,西列斯等待着琴多彻底冷静, 等待着琴多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回归现世、回到西列斯身边。同时,西列斯也满足了琴多的某些要求,比如,琴多要求的礼物。

    他尽可能安抚着琴多的情绪,拥抱着、亲吻着琴多,抚摸他的发辫,让这个不自觉颤抖起来、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拱进西列斯怀抱的男人的情绪安稳下来。

    他做得十分成功。因此,隔了一段时间之后, 琴多才能语气平静地说出自己在黑暗之海的见闻。

    当然, 在他们早上起床之后, 他们已经查看过亚尔佩特的情况。不过并非是他们亲自出门——毕竟琴多的情绪有点激动——西列斯使用了人偶的新能力。

    当与西列斯的外表一模一样的人偶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琴多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惊异。人偶对于西列斯的模仿是相当全面的, 从五官到着装, 都完全一模一样。

    西列斯靠坐在沙发上, 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牵引至另外一具身体。

    ……不, 并非是完全的转移, 只是原本的视野仿佛被另外一个全新的视野替换了。他如同隔着玻璃操控着一具崭新的身体。

    突然地, 一号人偶就在房间内转了一个圈。

    琴多看了看人偶, 又看了看重新睁开眼睛的西列斯。此刻琴多仍旧与西列斯十指交握。在从黑暗之海回来之后, 琴多的黏人程度在短时间内上升了一个层级。不过西列斯放任了他的举动。

    琴多问:“您现在可以一心二用吗?”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盯着人偶看了一会儿。人偶又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与此同时他对琴多说:“可以,不过太复杂的举动很难。”

    他想,他现在就好像是面前摆放着两块屏幕,屏幕上同时进行着不同的游戏画面,他得实时应付两边不同的场景。这听起来的确有些难,也需要适应的时间。

    他尝试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熟练起来。不过也仅限于一边操控人偶,一边和琴多说话这样的地步。

    西列斯操控着人偶离开房间。此刻时间还早,天边刚刚出现一丝晨光的微熹。马林号上十分寂静。人偶独自走了一阵,然后面无表情地停在了亚尔佩特的房间外面。

    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守着的船医和另外一位启示者惊醒了过来。他们先是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西列斯外表的人偶,这才打开了门。

    他们先是下意识用米德尔顿语说了什么,然后想起来西列斯似乎听不懂(其实现在已经能听懂了),便转而使用了半生不熟的康斯特语。

    透过人偶,西列斯听见了他们的话。

    他们说这一晚上亚尔佩特都没什么动静,不过凌晨的时候,亚尔佩特醒过来一阵,但因为伤口的过度疼痛而又昏了过去。他们已经处理了亚尔佩特的伤口。

    ……恐怕那就是亚尔佩特的灵魂回归的时刻了。

    西列斯尝试着通过人偶使用判定的能力,不过失败了。这两者毕竟不是同一体系下的能力。于是他也就暂且放弃了这个举动。

    无论如何,亚尔佩特的灵魂看起来是救了回来。至于他的断手,在昨天晚上登上马林号的时候,西列斯与琴多就已经询问过船医。

    好消息是,考虑到他们还捡回了那只断手,结合这个世界某些神奇的力量,亚尔佩特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重新拥有左手;但坏消息是,即便能接上,也不可能如同往常那样正常与灵活。

    ……无论如何,至少这个年轻人还得救了。至于醒来的亚尔佩特是否已经变成一个疯狂的旧神追随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偶沉默地听完了船医的说法,然后点了点头,便指了指门外,离开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话,不过在场的船医和启示者都没有感到奇怪,因为西列斯原本就是这样寡言的人。

    西列斯用人偶的身体在马林号上走了一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人知道这个时候有旧神力量凝聚而成的人偶在船上行走。

    之后,人偶就回到了房间,并且很快缩小成只手可握的大小,十分自觉地哒哒哒跑进了背包里。

    “……相当神奇的力量。”琴多赞叹着说。

    得知亚尔佩特的情况,并且确认船上如今十分平静,他们两个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现在西列斯与琴多两个人仍旧窝在房间的沙发里。这个房间自然是马林号上最为豪华的房间,盥洗室、小阳台、沙发等等一应俱全,想必是普拉亚家族那边一早就为西列斯和琴多准备好的。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提及黑暗之海的事情,只是静默地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起看了一场海洋上的日出。那是华美而沉静的景观,仿佛也在一瞬间洗刷了过去几天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霾。

    琴多怔了片刻,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他歪过头,将头靠在西列斯的肩膀上。他低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西列斯回应。

    琴多亲吻着西列斯的手指,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我差点以为我没法回到您身边了。但是,我又想到您正在等待我。

    “所以,我怎么都得回到您身边才可以……甚至于,那一刻这个念头仿佛在我的大脑中发疯一样地生长着。而幸亏,我如此偏执地这么想着,我最终才能够做到。”

    “你已经回来了。”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琴多怔怔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又矜持的微笑,他说:“是的,我回来了。我回到了您的身边。”

    琴多的精神状态变得正常了点,不过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接触到外人,也不想离开西列斯的身边。于是西列斯便请一位船员帮忙送了点早餐过来,然后隔着门说了他们之后需要做的事情。

    两艘船都返回金斯莱,这是他最终做出的决定——并且也是唯一应该做出的决定。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都不适合继续待在福利瓯海上了。

    至于福斯特和那些旧神追随者怎么办,那就是他们回到金斯莱之后的事情了。西列斯打算找个机会再和福斯特聊聊。

    至于他们从孤岛上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包括那个装着泥碗的铁皮箱子和哥尔登船长的那些酒,西列斯让他们都不要动,暂时分开锁在一个房间里。

    等回到岸上,这些东西大概率需要销毁,但在福利瓯海上,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甚至连接触都不要接触。

    隔着门,马林号的船长将这些事情一一应下,他又开始询问关于船上这些人的处置办法。

    西列斯正要回答,但琴多已经开始恼火了。

    “距离金斯莱还有半天的航程,让他们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就行了。”琴多的语气相当冰冷,“别去找那些旧神追随者,也别来烦我们。”

    船长大概是敏锐地发觉了琴多的不耐烦,于是语气立刻便换了个模样,没几秒就离开了。

    西列斯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地从门边走回到琴多的身边。

    琴多几乎志得意满地说:“他们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您不用担心。”

    是的。普拉亚家族的人都很有主观能动性,毕竟如今普拉亚家族的族长是琴多·普拉亚。西列斯在心中说。

    ……不过琴多大概会十分赞赏这一点。

    他们吃完了早餐,然后琴多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把玩起西列斯的手指,好像非得这么贴近西列斯的皮肤一样。与此同时,他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漫不经心的语调,和西列斯说起了他在黑暗之海的经历。

    “那儿是完全的漆黑……也不能这么说。光芒始终存在于我的来路,但是除此之外,除了塔乌墓场放出的光、独木船行驶过的地方残余的光芒,以及我所在的独木船,周围就全是 一片漆黑。

    “有什么东西,始终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我可以这么说。它们就好像要伸手探进这片光芒,但又恐惧于此。光芒是会缓缓消失的,所以我知道,我的安全行动时间是有限的。”

    琴多的讲述有点乱,是按照他对于灵魂之海的印象深浅来讲述,而非按照时间顺序。所以,当西列斯注意到琴多首先提及黑暗之海的“漆黑”的时候,他就意识到琴多正在恐惧着什么。

    他侧过头,温柔地吻了吻琴多的脸颊。

    琴多的动作和话语都停了一瞬,随后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便定定地望着西列斯。他说:“我一直在想,您当初在黑暗之海,您的心情是什么样。之前我一直……恨不能感同身受。”

    “但那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西列斯说。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蹭了蹭西列斯的脸颊,有点沮丧地嘟囔说:“但是,您比我在那儿呆的时间更久。”

    “在那儿的时间是很难算清楚的。”西列斯说,“那像是一个……与正常的时间流速绝缘的地方。”

    琴多赞同这种说法。他说:“对您来说,我离开了多久?”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说:“十几分钟?”

    “而对我来说,我可能在那儿呆了十几个小时。”琴多说。

    “辛苦了,琴多。”西列斯真诚地说。

    琴多像是被这句话打动了,他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然后低声沙哑地说:“您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么想念您吗?

    “那个时候我已经从黑暗之海里捞起亚尔佩特的灵魂。他就快消亡了,但是我成功了。可是,我一想到万一我没法回到您的身边,那我就感到我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你已经回来了。”西列斯再一次这么说。

    “……是的。之后再去黑暗之海的话,我也不会犯这种傻乎乎的错误了,可以早点顺利地回到您的身边。”琴多说。

    西列斯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在黑暗之海犯了什么错?”

    琴多的表情僵了一下,看起来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抬眸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他说:“一些傻乎乎的错误。”

    西列斯怀疑地望着他。

    海水的浪花拍打着他们所在的船只,这一天天气明朗,海面有着一种澄澈明亮的感觉,连飘荡的海风都带着一种舒适的温暖气息。

    “……我说了的话,您能别笑话我吗?”琴多恳求着。

    他的确被吓坏了,但也的确犯了一个有点幼稚的错。

    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你先说。”

    琴多就老老实实地说:“当我抵达黑暗之海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得在这茫茫黑暗中寻找亚尔佩特的灵魂,就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您知道吗,我仍旧需要亲自划船,才能让独木船行动起来。那让人觉得疲惫。我找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亚尔佩特的灵魂。

    “我怀疑我在黑暗之海中迷路了,我害怕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没法回到您的身边,便打算将亚尔佩特的事情扔到一边,直接往回走。于是我让独木船掉了个头。

    “……然后我发现,更远处的光芒……也就是独木船驶过的路线散发出来的光芒,正在逐渐消失。那让我着急了起来,因为我知道,那就是我回去的方向。所以我就开始往回划船。”

    说到这里,西列斯表情一动,他不禁问:“所以你是在哪儿找到亚尔佩特的灵魂的?”

    琴多张了张嘴,然后有点沮丧——大概是觉得自己愚蠢——地说:“其实就在我出发的不远处。应该说……那个时候,回程的光线几乎已经消散了。

    “我甚至觉得自己回不去了,因为那茫茫黑暗笼罩着我,因为我甚至看不到塔乌墓场的光芒了。我拼命划呀划呀,但是,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划对了方向,只有一片黑暗。

    “当然,独木船仍旧放着光,周围的黑暗暂时还无法侵蚀我。但是,我在那个时候,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恐惧。我想到这黑暗的侵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生怕我没法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个光点。我靠近那个光点,同时也感受到一种微妙的牵引感,好像我找对了方向。

    “在我往那个光点的方向划了一段时间之后,塔乌墓场的光芒重新出现了。”

    西列斯确定地说:“那个光点就是亚尔佩特的灵魂。”

    琴多点了点头,他叹了一口气:“现在您知道我犯下的错误是什么了。”

    实际上,亚尔佩特的灵魂就在琴多出发之后的不远处。但是,当时他头一回来到黑暗之海,情绪有点激动,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小小的灵魂光点就混在船只行驶的路线光芒之中。

    等到他将独木船划得太深入黑暗之海,等到路线光芒突然消失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灵魂光点反而为他指明了回程的方向。

    在那一刻,反而是亚尔佩特的灵魂救了琴多。

    如果琴多能早点注意到这个光点,那么这一次的黑暗之海旅程也就没那么惊险了。他可能花费几秒钟捞起亚尔佩特的灵魂,然后就返回塔乌墓场了。

    但是,他恰恰犯了一个小小的、愚蠢的、差一点让他翻船的错误。

    “……这没什么,琴多。没人能想到亚尔佩特的灵魂就在塔乌墓场不远处。”西列斯客观地说。

    这是琴多第一次去黑暗之海救人,他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在茫茫黑暗之中,他必须尽可能搜索到所有可能的地点。

    琴多也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说:“但是我以后得仔细点儿。”

    西列斯同意地点头。犯了错误不要紧,尽快改正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他们这一次的孤岛之行,也让西列斯有了一个十分深刻的教训。事实是,他有的时候过于忽略“灵性”这个属性的重要地位了。

    很多时候,灵性都会与奇特力量、第六感等等扯上关系。那是一种冥冥中的不对劲。西列斯的灵性一直很高,但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也的确能蚕食他的灵性,让他忽略那种不祥的征兆。

    如果是往常,在意识到“暴风雨”和“孤岛”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那他一定会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到金斯莱,在风暴来袭的时候目睹的那场发生在孤岛上的献祭。

    既然都曾经目睹过孤岛上的献祭,那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在暴风雨的时候登上孤岛。这是完全违背了他的理智和意愿的事情。

    然而彼时,他们却谁都没有发现问题。

    当他们来到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事件,他们也很难保证自己发挥出过往习惯的水平。人之常情。

    ……尽管他们两个都掌握了神明的力量,但考虑到他们的自我认知依旧是人类,那么用人之常情来形容他们,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真正的神明不会谈恋爱——骰子能保证。

    想了片刻,西列斯便又问:“除此之外,关于黑暗之海,你有得到什么信息吗?”

    “的确有。”琴多说,“我发现,黑暗之海似乎比我想象中……平静一点。”

    “平静?”

    “是的。我的确察觉到了某些东西的蠢蠢欲动。但是它们似乎是……惰性的?可以这样形容吗?它们似乎似乎不会主动招惹我这样的闯入者,至少不是非常主动。”

    西列斯若有所思片刻,他说:“骰子曾经说,这些‘东西’可能会窥探现实世界。但是,对于闯到它们世界的人,它们反而无动于衷?”

    “因为只是灵魂?”琴多猜测着,“它们未必需要灵魂。”

    “又或者是它们不敢来招惹你。”西列斯认为这种可能性大一点,“独木船可能保护着你。”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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