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更2更3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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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轮和画舫挨得挺近, 即便因为馥橙的要求,下午画舫特意往东边驶出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可俞寒洲手下的靖安卫一个比一个精明, 在没有收到宰相大人明确的吩咐之前, 他们是绝对不能让馥橙的画舫脱离游轮的安全防御范围的。

    所以, 在馥橙“颐指气使”,佯装骄矜地支使着人把画舫开走之后,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俞寒洲的游轮也跟着开了过去,紧紧跟在后头。

    那游轮技术先进, 备有防御炮台, 俞寒洲特意开了这艘游轮来, 便是为了保护馥橙用的。

    夜色之中, 型号稍小的画舫紧紧挨着型号巨大的游轮, 看着倒像是寻求庇护似的。

    月光如水,江面上一派平静。

    俞寒洲踏过两船之间连接的踏板, 轻功一个起落, 矫健的身影便率先落在画舫的甲板上。

    身后一众侍女小厮紧赶慢赶地追了来, 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安静静地分列两旁,守在廊沿下。

    然而俞寒洲却没有直接进馥橙的卧房,反倒负手立于甲板之上,眺望远处的江岸。

    高值跟着抬头看了一眼, 便缄默地垂手而立。

    从这个方向看对岸,正好能看到灯火辉煌的国公府。

    若以本朝律令来看, 国舅一家即便再受圣宠, 也不应当将国公府建造得如此逾制。起码, 不能是这般隔着一条衡江都能远远望见、媲美大内皇宫的壮阔气派。

    须知俞寒洲权倾天下,那宰相府在建造时,也是严格按规制来的,连皇帝特地下旨扩建,都未曾动摇俞寒洲的决心。

    只是这些年来,老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臣也未曾对此提出异议,俞寒洲更是对此视而不见,仿佛未曾留意似的。

    高值又偷着瞧了一眼前方那长身鹤立的男人,只觉心下微微发怵。

    有时候扳倒一座山,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而这个契机……

    高值今日没敢动那请帖,并不知道里头写了什么。莫非那封来自国公府的请帖有什么猫腻?

    “高值,传令靖安卫,国公府世子白远清,宠妾灭妻,强抢民女,国舅爷教子无方,管教不力。明日,本相希望各御史大夫集体上书弹劾此事,能做到吗?”

    须臾间,静默肃立的俞寒洲忽然扔过来一本折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高值闻言浑身一凛,忙将折子摊开细细看了,这才收入袖中,躬身应是。

    “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待高值领着一批靖安卫走了,俞寒洲方收回看向国公府的视线,眸色凉薄。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故弄玄虚,拿生死来威胁他的人?

    俞寒洲缓缓阖眼,气息沉凝,片刻后,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

    “启禀大人,世子醒了。”

    俞寒洲下意识就要回头。

    却不知为何,动作一顿,到底是未曾那么做,只淡淡地问:“他在做什么?”

    “回大人的话,世子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春喜也守在外头,说是世子想自己待一会儿。”侍女如实回答。

    “本相知道了。”俞寒洲说了一句,垂着的手微微收紧,反复摩挲着手中&#303

    40;折扇,须臾又问,“他可还在闹?用了膳么?”

    “世子刚刚睡醒,有些惫懒,看着倒不像情绪不佳。申时末世子用了药汤和粥,这会儿世子说不饿。”侍女一五一十地回答。

    “嗯。”俞寒洲闻言,手上摩挲折扇的动作便停了,并未再开口,略站了站,转身却是往画舫上小厨房的方向而去。

    侍女们见状瞪大了眼,忙紧跟着听候差遣。

    ***

    春喜早已站在馥橙的卧房外,远远瞧见了俞寒洲。

    秋夜冷寒,地上铺了一层落霜。

    银色的月光照在男人的背影上,看着挺拔如青松,清俊异常,端的是光风霁月,与白日里身着朝服时很是不同。

    只是这会儿俞相来了,没来寻世子,反倒去后院做什么?适才俞相明明很是急着找世子的……

    春喜想不通,以防万一,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世子,俞相来了。”

    馥橙这会儿已经睡醒了,正懒懒地抱着绵软的被子,手里抓着血玉暖手,很是惬意。

    哪知春喜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他手一抖,那玉便滚进了被子里。

    馥橙忙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伸手细细摸索了一下,才找到血玉,塞到心口捂着。

    他睁着眼,扭头看了看紧闭的门,一时微微蹙起眉,嘟囔道:

    “他好像没懂我意思……这可怎么办……”

    下午闹了那么一出,还特意将画舫开得这么远,馥橙以为就俞寒洲那样强势的男人,肯定自尊心很强,知道他不愿意,就不会再来了。

    谁想到晚上还是来了。

    明明他没给他留面子,很是任性了,怎么俞寒洲还没生气不管他?

    馥橙将胸前散落的乌发胡乱卷了卷,又松开,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捂住心口。

    一时间只觉胸腔气息翻涌,喉咙也痒得不行。

    他这阵子有血玉护着,基本感觉不到痛楚了。

    可与之相对的便是,没了痛觉之后,身体便变得格外敏感,只要有一点点不适就会被无限放大,折磨他的神经。

    馥橙拎过帕子掩着唇咳了好几下,才感觉好点,丢下帕子,将被子拉高,怔怔地看着门窗。

    其实下午他一开始并不是铁了心要和俞寒洲划清界限的,当时只想着避一避,能和俞寒洲好好谈谈是最好的。

    可后来闹了一会儿,靖安卫忽然送了个请帖来,说是国公府的帖子。

    记忆里,国公府也就是国舅爷的府邸,国舅是皇后的兄长,他的儿子叫白远清,是个比太子还渣的渣男,家中妻妾无数,强抢民女更是家常便饭,为人阴险狡诈,也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多次撺掇朝中的改革派大臣,和俞寒洲对着干。

    白远清和国舅都是很有脑子的人,等同于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能走到今天,很大部分是靠着这两人出谋划策。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馥橙,也是和白远清见过的,当时白远清就对馥橙见猎心喜,奈何馥橙是太子钟情的人,白远清虽然行事浪荡,但大局上很是拎得清,便没有对馥橙出手。

    可以说,原主馥橙和国公府的关系还算是明面上过得去,起码白远清一向捧着馥橙,国舅虽然不喜馥橙魅惑太子,

    但这老狐狸惯会装腔作势,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一家子,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在馥橙这里吃了大亏,所以,他们给馥橙发请帖,绝对心怀不轨。

    馥橙接到请帖的时候,因着自己如今不识字,看不懂,便丢在一边。

    本是不欲理会,谁知才刚刚放下那帖子,脑海中竟就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卦象来……

    那分明是他之前用过的占星术。

    随即,占星术卦象几经变化,竟是将那帖子里的文字,直接转化成了现代常用的文字。

    馥橙安静地将那帖子看完,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信息,大意都是一些客套话,没什么可在意。

    他将帖子捏回手里翻了翻,盯着那些天书一般的文字,脑海中的卦象依旧挥之不去。

    这般看了许久之后,馥橙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帖子似乎有两层……

    他支开了春喜,默默拆了请帖,就见里头写了一句看不懂的古文,接着脑海中的卦象便浮现出一行字:

    【勾.引俞寒洲,如果你不想立刻死的话。】

    这话未免太猖狂了,馥橙不以为意。

    他们说勾.引就勾.引,那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而且太子和国公府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听话?

    馥橙看那帖子不顺眼,就想把帖子撕了。

    谁想这个念头刚刚一升起,卦象陡然变幻,心口处便猛地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

    仿佛潮水一般迅速席卷了全身,疼得他揪紧了心口,冷汗当即便落下来了。

    与此同时,馥橙浑身上下的关节处也开始泛起了隐隐约约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冻得他面色苍白如雪,背上的蝴蝶骨止不住一阵一阵地发颤。

    这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得让人觉得可怕。

    【遵循命运线,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卦象再次明晃晃地警告着他。

    馥橙纤瘦的指节无力地去摸心口的血玉,触手却是一片彻骨的冰凉,再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温暖。

    他一时无助迷茫极了,下意识就转了头,想找俞寒洲。

    可不知为何,那褪去血色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失声了。

    馥橙侧过头,努力想将枕头边上放着的乌木折扇抓过来,却是坚持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堪堪将折扇无力地握到手心里。

    此时的他浑身冷汗涔涔,单薄的雪色亵衣黏在身上,已然没有半分力气了。

    脑海中盘旋着的卦象忽隐忽现,却始终未曾消散,明晃晃地昭告着某种事实……

    馥橙微微合了眼,忽然感觉到了些许难过。

    他不怕死,可他如此畏惧痛苦,畏惧痛苦的时候无人在畔,无枝可依。

    在这个时候,他想起来的居然是俞寒洲,只有俞寒洲能让他不痛。

    可是他明明已经算过卦象,占过星,知道一切了不是吗?

    卦象里,俞寒洲对“馥橙”一见钟情,“馥橙”却始终惦记着太子为太子效力,最后俞寒洲带着“馥橙”战死沙场。

    一条不可违抗&#30

    340;,可笑的命运线。

    那枚血玉能救命,根本就不是它本身有多么神奇,而是因为它是俞寒洲的贴身物品。

    在命定的卦象里,俞寒洲会带着他活到殉葬的时候,所以血玉到了馥橙身边,等于馥橙靠近了俞寒洲,俞寒洲不会想要他死、也不会让他疼,所以血玉缓解了馥橙的痛苦。

    可当请帖带着密令出现时,新的命运线——也即馥橙听从密令勾引俞寒洲、窃取情报的路线正式开启。

    当馥橙想要撕毁请帖,反抗这一切的时候,卦象自然就会想方设法让他低头。

    就像那段时间,馥橙怎么寻死都死不了一样,只因为时候未到。

    如此简单的事实,他却忽略到了今日。

    馥橙将折扇贴到心口,终于明白了原主为什么铁了心要死,要逃离这一切。

    原主自幼跟着老国师,他比谁都要清楚占星术的力量,清楚命运和卦象的无可转圜。

    而这一切,如今落到了馥橙头上。

    馥橙闭着眼,生平第一次真正觉得委屈。

    他艰难地翻过身,将头埋到被子里,因为疼痛而发颤的脊骨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夭折。

    凭什么呢?

    他不想按卦象为太子效力,不想害俞寒洲,不想做命运的傀儡。

    明明如今的一切,俞寒洲提前来找他,血玉保护着他,已经和卦象有很大不同,为什么最后还是走上了同一条路?

    馥橙安静地躺了许久,久到身上疼得麻木,才伸出手,将请帖拿了回来,合上,塞到枕头底下。

    随着这个动作艰难地完成,熟悉的暖意再次回归,胸前的血玉也再次发挥了效用,将疼痛驱离。

    馥橙撑着身子坐起,摇了摇铃,命外头的人备热水沐浴。

    春喜进来见他面色如雪、整个人疲惫得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惊得以为他又发病了,忙就要去喊人。

    馥橙却喝住了她,只命她取黏胶来,自己粘好了帖子,接着便执意要求靖安卫将画舫开走。

    后来他沐浴完,便睡了一觉,一直到现在。

    听着门外春喜不安的脚步声,馥橙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懒洋洋地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却是什么都没摸到。

    请帖没了。

    他微微蹙起眉,坐起来摇了铃,等春喜进来,便问:“请帖去哪了?”

    春喜愣了一下,不安道:“世子,请帖刚刚被靖安卫取走,呈给俞相了。”

    “给他了?然后呢?”馥橙有些不解。

    卦象里可没有这回事。

    “然后……”春喜支支吾吾,有些为难。

    那个帖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俞寒洲就把帖子毁了。

    春喜看在眼里,却不知道俞寒洲这么做会不会对馥橙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很是犹豫。

    她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若是放在平时,馥橙肯定会追问。

    可这会儿,想着下午做下的决定,馥橙又安静了下来。

    他垂下眼,将那块血玉、那柄黑金乌木折扇和麒麟镇纸都搬了过来,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放到床沿,轻声道:“送回去,给俞寒洲。”

    “世子!你……为何……这使不得啊!”春喜顿时慌了,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血玉和馥橙面上来回逡巡,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馥橙之前分明极为喜爱这三样东西的。

    那折扇和镇纸送回去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馥橙不喜欢了。可这血玉,分明是馥橙平日最看重的东西。

    他连最重视的东西都不要了,舍弃了,是真的要和俞寒洲划清界限?

    馥橙没理会春喜的欲言又止,只跟平时一样蔫蔫地打了个呵欠,疲惫道:“去。”

    “是。”春喜看着少年雪色昳丽的眉眼,怎么都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好带着东西离开。

    馥橙没有看她,等人走了方垂头看着雪白的指尖。

    随着血玉的离去,那里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瘦骨伶仃的,提不起哪怕一分的力气。

    可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了——不祸害俞寒洲的办法。

    他不去想俞寒洲是否看到了藏在帖子里的密令,又是否会误会他。

    无论有没有看到,他都不想当俞寒洲的祖宗了。

    俞寒洲只是想要个美人陪着他,这个美人可以是别人,没必要因此赔上俞寒洲的性命。

    原主把这条命运线丢到馥橙头上,觉得馥橙不爱太子不爱俞寒洲,一定能走完这一生。

    可他没猜到的是,馥橙是条懒得活的咸鱼被子,既然活着就要害俞寒洲战死,那馥橙就放弃。

    他可不做这种缺德的事。

    咸鱼小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努力了。

    馥橙曲了曲软绵绵的手指,轻哼一声。

    绵软沙哑的少年音听着很是傲慢。

    “你让我勾.引就勾.引,你又是什么东西?”

    真当他没死过似的,吓唬谁呢。

    ***

    俞寒洲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身后的侍女个个眼神都有些发懵。

    然而她们的手上却都端着不同的膳食,皆盖了盖子,看不出什么名堂。

    即便如此,那过于诱人的香气,也能让人食指大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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