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咒术师(1/2)
——玛格丽特·杜拉斯《广岛之恋》
禅院甚尔把刀捅进那个人的心脏时打了个寒颤。
这是他第一次超出“暴力”的界限,下手杀人。
他对此一点特殊感觉都没有,他颤抖, 甚至冒出了一股逃避的,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庵萤。
庵萤的面孔就像无尽黑夜中的闪电一样刺痛他,叫他持刀的手颤抖。
但正如闪电一样,庵萤的面容浮现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甩了甩刀上的血液,把尸体松开, 继续往下个目的地走。
他要在离开前让这些垃圾永远不能再说话,从他们嘴巴里说出庵萤的名字都是一种无法原谅的罪孽。
禅院甚尔的动作不紧不慢,几乎可以算游刃有余,哪怕是目前最强的咒术师来,也不会有他这般镇定从容。
在轻而易举地收割他人生命的过程中, 禅院甚尔忽而明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本该做的事。
或许他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被安排的职位就是杀死这些人。
庵萤不知道这点真可惜。
杀人的过程很快速很轻松, 但是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气的过程禅院甚尔却用了十足的谨慎,因为他待会儿就要去找庵萤。
庵萤不在乎的,他知道。
那些让他难掩戾气, 恨不能活生生把人撕碎的人或物, 在庵萤眼中不过是注定要被扫到垃圾堆里的废品,她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们, 在这种时候格外骄矜, 有点盲目的幼稚。
在乎的人是他。
不能忍受庵萤被那些人以恶意的想法和话语去侮辱的人是他。
不能忍受庵萤和禅院这个垃圾堆扯上哪怕是暂时的关系的人是他。
做不到像庵萤那样不在乎的人,是他。
是他在乎这些在庵萤看来恶心到连在乎都不该在乎的事情。
但他在乎的就是这些恶习的事情。
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庵萤的出现, 那么他的一生可能都要与这些恶心又肮脏的东西为伍。
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庵萤的存在, 所以他愈发不能忍受这些恶心肮脏的东西。
但是他也是这些东西的一部分, 他身上也流着恶心的污血。
庵萤可以无话不说,无论是庵家还是咒术界都在她的批判范围内,因为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比这些事物优越,因为她不属于这里,但是他做不到,不是出于归属感那种恶心的东西,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没错。
事实就是这样。
那一天,他在足够了解了庵萤后问她为什么不提出和他定下束缚,定下他不能是一个坏人的束缚。
如此她便能像以前一样,因为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拥有正面意义而不再彷徨。
他没有解释,庵萤似乎也没理解——人类这种生物,似乎无论攀登到了何等的高峰都存在极限,哪怕是庵萤有时候都会丧失对自我的了解。
披着小孩子皮的老妖怪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笑呵呵地认真说:“束缚是绝对的,我不喜欢太绝对的东西,那样太无趣了,人与人之间如果只能用这样绝对的束缚才能互相信任的话太糟糕了,我不要这样的世界。不,应该说,我拒绝这样的世界。甚尔,我绝对地相信你。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其实并不是你绝对值得信任,而是我在你身上投注了全部的信任,如此即使信任落空也没关系。”
庵萤说:“我是在明确知道有这样的危险的前提下依旧做了这样的决定的。这么说好像很刺耳,但是这是真相,真相虽然有时候很刺耳有时候会伤人,但真相是不该被讨厌被拒绝的。”
庵萤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眼神凝视着他。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1」。或者说,人……我是没办法爱上虚假的存在的,我最爱的是真实到近乎虚假的东西,例如那些人人看不到,但人人都知道确实存在的东西;其次便是真实。”
庵萤用似乎暗示了什么的口吻对他说:“但是如果生活执意要隐瞒我它的真实,那么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幸福并非人生的义务。我也早已说过要收敛自己的傲慢,不以强加的善意去粉碎重要之人心中的正确。”
她对他说了这样的话,在那样专注且包容的目光下,有一瞬间,他是想要逃走的。
但是他不能逃走,因为庵萤太脆弱了,身体也好心灵也是,全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垃圾践踏的温室生物,简直丢老妖怪的脸。
虽然说他有时候私下想想也觉得,如果谁能数次觉醒胎中之谜,承受自己会永恒孤独的命运,不被世界的洪流搅碎成齑粉,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这样无比脆弱的庵萤。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看着想着身体上似乎四处漏风、什么事什么人都能往她心上扎一刀的小姑娘,只觉得无比头疼。
如果从她身边逃走的话,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哦。
他完全不关心她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只是不想她伤心。
……这么想,其实禅院甚尔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肉麻,仿佛这样的词语放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不可理喻的事。
但是既然这是真实,那么就没办法了。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是真实。
他确实不是庵萤应该接触的,能让她爱上这个世界、对融入这个世界产生渴望的能够打动她的好人。
这也是真实。
既然是真实的话就没办法了。
就算庵萤用那种叫他有时候浑身不自在,有时候反而躁郁无比的,对待无比精细又脆弱的事物一样小心翼翼温柔谨慎的做法对待他,那种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从未对其有过认知或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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