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美狄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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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当初我作闺女的时候答应了热爱我的日神的请求, 他就能使我长生不老。他对我一直抱着希望,而且用馈赠的方式来打动我的心。他说:‘库比斯的姑娘,你任意选一件你心爱的事, 我一定替你办到’。我就指着一堆沙土, 作了一个愚蠢的要求;我说,我愿我的岁数和沙数一样多。但是我忘记说,不管我活多少岁, 我要永远年轻。他答应使我长寿……, 但是欢乐的青春已经飞逝, 衰弱的老年已经蹒跚而来, 这老年的痛苦我还得忍受很久很久呢!你看我现在已经活了七百岁,但是要比起沙子的数目, 我还得看到三百次的球手, 三百次的酿酒。总有一天我的身体会因为活得太久而从今天的样子缩成一点点, 我的衰老的四肢会缩得和羽毛一样轻……”

    ——维吉尔《埃涅伊德》

    “我不用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是阿尔戈斯的王子,而我只是一个牧羊女。无论他愿意忘记我还是惩罚我, 我都只能接受他的赐予。不过人们都知道,就算是面临着阿尔忒弥斯的弓箭, 那可怜的鹿也会使劲儿蹬着蹄子逃上一段时间,我是不会躲在家里坐以待毙的,我也不会像其他对爱情心怀憧憬的少女那样, 以为阿德拉梅季斯对我的爱会给我带来好的结果。”

    西比尔如此说着,也下了决定,她柔美娇嫩的脸庞上露出坚决而不容置疑的凛然神情, 就像所有过于美丽芬芳的玫瑰, 它们的刺也总是格外尖利。

    玫瑰是爱与美的化身, 美丽的阿芙洛狄忒是爱情的保护者。

    但是要福波斯说,西比尔更像是一朵被阿芙洛狄忒偏爱却一味去祭祀雅典娜那个处女神的、紧紧笼着自身的花朵,不肯轻易向男人绽放她的花蕊。

    曾经也有一位貌美的少女追随在另一位处女神身后,她是河神的女儿,在山林间与尼芙们玩乐。

    因为爱神厄洛斯不忿善使弓箭的阿波罗的轻蔑,于是将金箭射向阿波罗,使阿波罗的身躯被爱火点燃,他一看见路过的达芙妮,就发狂地爱上了她,誓要得到她不可。

    厄洛斯又将铅箭射向达芙妮,使月亮与狩猎的女神阿尔忒弥斯的信徒,早已发誓要守住自己的贞洁的可怜的达芙妮愈发厌憎爱情。面对这一天降横祸,达芙妮只能拼命逃跑,生怕自己沦为阿波罗的爱情与之下的牺牲品。

    可是无论达芙妮跑到哪里,阿波罗都能追到,他已成了爱情的俘虏,对达芙妮的爱超越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象征理性的神明都忘了“理性”这个概念。

    最后,无法逃离的达芙妮绝望地请求父亲将自己变作一株月桂树。

    彻底无法得到爱人的阿波罗无比悲伤地将象征着达芙妮的月桂树的枝叶编作桂冠,从此人们只要祭祀阿波罗,在德尔斐神圣的祭典上,月桂树青翠欲滴的枝叶将永远铭记这段狂热却悲剧的爱情。

    这是希腊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福波斯原本以为像达芙妮和绪任克斯那样的女仙已经够叫人刮目相看的了,没想到他一见钟情的,库比斯的姑娘西比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得出来,西比尔并不是厌恶男人,也不排斥男女之爱,对爱情更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然而老实说,要全按照她的标准来追求她,那对于全希腊的男人而言,西比尔是比山间的月桂树、水边的芦苇枝更不可能的猎物。

    爱情是一场猎杀与战争,俘虏与逃脱是它永恒不变的主题。

    福波斯听到西比尔用沉静的语气说:“人类用残杀的方式获得爱的结果,或以爱的方式获得残杀的结果。「1」事实上,这或许正是命运给我的启示。我始终不甘于平凡,却又无法轻易舍弃家庭,所以阿德拉梅季斯的出现使我得到指引,我将踏上属于我的路,去他乡寻找能给我带来活力的事物。”

    “只要我离开,那么阿德拉梅季斯的怒火就不会降临在我的亲人和家乡身上。”

    福波斯“唔”了一声,有些失望,但也很快打起了精神,“如果您要离开的话,我的主人,请您一定别忘了带上您忠实的仆人。”

    西比尔笑了笑,“福波斯,在伟大的女主宰智慧之光的笼罩下,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福波斯:“我对您永远是诚实的,无论您想要知道何等的谜题,您的眼睛看向哪里,光明与随之而来的真相就在哪里。”

    西比尔于是问:“你说你爱我,不惜成为我的仆人,那么此时此刻,我倒要问问你,你对我的爱是对女子之美的爱,还是对青春朝气的爱,还是说,你爱我,不过是因为还没找到下一个更美丽,更叫你倾心的人?”

    “以宙斯的权杖发誓……”福波斯大为苦恼,脸上的神色昭示了在听到西比尔的问题之前,这个问题的苛刻已经让他有了预感,“以宽广无垠的伟大母神盖亚起誓,从奥利匹斯山顶的黎明之光到塔尔塔洛斯里的微芒,包括所有青铜种族心脏中的灵光都为我作证——西比尔,库比斯的姑娘,我第一次见到那位在我的姐妹的神庙中合目祈祷的少女,就听到我的心在大声呼喊:‘看啊!这是一个比我更强大,注定统治我的神祗’。当你睁开双眼,我看到了连波塞冬都不曾见过的最美的海洋,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

    西比尔眼皮一跳,强忍住后退,扭头就跑的冲动。

    她咬着下唇,紧盯着福波斯俊美的脸庞,视线锐利得仿佛要直接划开他的皮肉,看看他内在的本质。

    在这里,必须要强调,西比尔一开始是完全没想到福波斯会是一个神明的。即使在这个时代,神明出现在人类的城邦中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人类也有自己的方式区分人神,以免无意中亵渎了神明,遭致灾祸。

    简单来说,人和神之间的区别比人和任何生物之间的区别都还要大。一个人在看到凶恶的狼群、威武的老虎、咆哮的狮子时尚会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在看到神时,当然也会有根植于基因的本能提醒他,眼前的存在是比你更高级的存在,是你天然应该跪在地上祈求祂的慈悲的存在。

    西比尔曾经见过两次降临在神庙中的雅典娜,所以她深深地记住了那种感觉,所以即使在交谈中多少感觉到了一点福波斯“谜语人”的特点,以及他其实并未认真掩饰的许多线索,她也依旧没有往对方是一位神明身上想。

    她还以为他是个流浪王子或者神明的私生子(这两个身份经常重合)呢。

    可是福波斯都明示到这种地步了,西比尔再想说自己不知道的话,就白被智慧女神宠爱了。

    西比尔低下了头,没有把难看的神情强行掩饰下去,而是很微妙地,用优美的动作匍匐在地,展现出自己窈窕的身体曲线。

    “天父的宠儿,善远射的弓箭之王,驱逐邪恶者,无尽光明的化身,神谕的传达者,医药和预言的神,文艺的主宰,诸神中最英武俊美的灿烂的太阳!您是畜牧的保护神、人类的保护神,杀死皮同的统治者啊,卑微的凡人向您告罪,请求您宽恕我的罪过。”

    福波斯·阿波罗开口:“西比尔,你是受到雅典娜偏爱的人类,你很聪明,但是我已说过,我要的不是你的尊敬与祭品。站起来,不要用信徒对待神明的态度,而要用女人对待男人的态度。一个女人如果能像你一样拥有无比的美貌和无数好的品质,那她就能将驾驶太阳的阿波罗当作自己的坐骑!”

    西比尔没有站起身——虽然这已经算是违抗神的意志——但她深知自己和阿波罗之间有多不平等。

    要是把他的话当真,那她就是世界上最蠢的傻瓜。

    但要是不表现出相信他的话,那么神明的威严又会受到冒犯,日后总有被追债的一天。

    要在两者之间把握好平衡,并且滑不溜手地获取利益是非常困难的,要不然那些佞臣也不会总是不得善终了。

    不过西比尔也不会去当“佞臣”,首先她就不想演戏,不想委屈自己的意志,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西比尔总算知道自己穿成了希腊神话中的预言家西比尔,而非只是同名。

    西比尔知道,在多情的阿波罗喜爱过的人类中,她的命运并不算好……不,应该说,只要是在阿波罗的情史中有姓名的人类或女仙,他们的结局都挺糟糕的。

    众所周知,“命运”在希腊神话中不光凌驾于凡人之上,还凌驾于英雄之上,甚至连永生不死的神明,也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

    要不是面前就站着一位在颂词中经常和宙斯、雅典娜同时出现的大神,西比尔真想跑回家躲在被子里好好捋一捋,思考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然而她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都不敢在心里向智慧女神祈祷她的保佑。谁让方才阿波罗发誓时还提到了人类的灵光——开玩笑的吧,就算你是光明之神和文艺之神,但是连“人类思考的灵光”这种象征性的概念都……哦,是神话时代啊,那没事了。

    难掩慌张与不安的少女依旧匍匐着,柔顺的长卷发从她肩上披下,柔软的长袍从她的背到她的臀,唯一露出的小腿肌肤白嫩有光泽,细细的青筋拨动着诗人的心弦。

    “我怎么敢站起来呢?仁慈而宽容,散发着太阳光辉的阿波罗,您是高高在上的,只要您愿意,您就能让城市在寒冬充满温暖,同样的,您也能在盛夏将大地炙烤开裂!您的伟力令我崇拜,也令我恐惧,我竟然冒犯了诸神中最俊美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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