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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真的很小,跟闻时当初被带上松云山差不多年纪,同样生了副好皮相,又截然不同。那孩子像玉砌出来的,穿着绣纹精致的锦衣,矜贵干净。
那小东西抬起头看着闻时,即便是眨眼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有几分尘不到的影子。
……
闻时怔怔跟那小东西对看良久,突然说:“你小时候也没有很高。”
那不然呢,四五岁的孩子能顶天吗?
尘不到想笑,又觉得他这反应很有意思,索性靠了栏杆看着那一大一小:“嗯,是正常个头。”
“笑起来很像。”某人又咕哝一句。
“不像就见了鬼了。”
闻时抬眸看了看尘不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个,忽然伸手捏了一下那小东西的脸。
“哎呦我——”依然匿在集市人群里的老毛捂了一下脸,把差点出口的粗话咽了回去。
作为跟了尘不到一千多年、联系深重的橦,他不用远眺,也能看到他家老板为了哄人玩儿都干了些什么。
就惯吧。老毛捂着脸。
大小召一左一右挤对他:“你干吗?”
“你话说一半干吗?”
老毛摆摆手,道:“没什么,我牙疼。”
“牙疼你捂眼睛干吗?”
“就是,不是应该捂牙吗?”
老毛心说牙个屁,我就是没眼看。
这心里话刚出口,远处广场上的某位祖师爷回了一下头,不经意似的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过瘾了?”尘不到问了闻时一句。
闻时又捏了小东西的脸一下,口不对心说:“还行。”
晚风带着一丝潮热气,他直起身,拎着衣领扇了扇风。
他们来云城同样匆忙,衣服也有些不合时宜。闻时穿的是一件浅灰色带兜帽的宽大卫衣,在宁安刚好,在空调房里也还可以,在这里站久了,就有些闷。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尘不到说。
“好。”
尘不到下了台阶,没入集市,在一个亮着晚灯的移动小车边买了一听冰可乐。又叫住了灰溜溜想跑的老毛和大小召。
他拎着冰饮穿过人潮往回走,踏上台阶的时候,远远看见自己刚刚逗哄的那个人靠坐着石栏,卫衣袖子已经撸到了手肘,身高腿长,像个普通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又因为生得一副好相貌,远比普通人惹眼。
那个为了哄人开心而放出来的小东西已经不见了,变作了两只毛茸茸的白团。它们熟门熟路地把闻时当树爬,爬到半截,就被闻时拎了起来。
一只被丢到了身后的兜帽里,老老实实趴着。另一只则被抱在手上。
那几个追逐嬉闹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闹到了闻时身边,上一秒还在吵吵嚷嚷,下一秒就乖乖巧巧收了声。
他们齐齐仰着脸,好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时手里、兜帽里的白毛团子。
“这是兔子吗?”其中一个小孩儿问。
“算是。”闻时回了一句。
“长得像雪球。”
“有点。”
“我刚刚看到它们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另一个小孩煞有介事地指着闻时脚边道。
“嗯。”
“所以是没有……”小孩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打了个磕巴,“没有主人吗?那能给我玩玩吗?”
“给不了。”闻时说,“我家的。”
说完,他转过头,隔着长长的台阶和深浓夜色朝尘不到这边看过来。那双眼睛迎着夜市牵连成片的灯火,明亮如星。
尘不到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很奇怪,他居然罕见地想起了许久之前的某个瞬间——
那个留仙桥头算命的老伯攥着细长竹竿,敲着石板,在笃笃轻响里嗓音沙哑地判着他的命,说他亲缘断绝,天煞孤星,死生难说,望不到头。
这一刻其实跟千百年前的那个晌午毫无相似之处。
这里不是钱塘,没有垂杨柳,也没有白沙堤,没有十里杏亭山,也没有双飞燕归堂。
他脚下不是桥,身边也没有马,倒是身后交织成片的灯火,有几分像当年观过的花。
……
但他就是忽然想起了那个老伯。
或许是后知后觉想回一句话吧,尘不到想跟那位老伯说:
他走了那条漫漫不可知的长路,确实有些难熬。
只是万幸,已经望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