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哄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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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簌的姥姥身体不好,她年轻时生了病......”

    黎建国像是触及到什么沉痛往事,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睑,才开口,“她嫁给我时已经30岁,不能生育,我们本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后来有了黎簌妈妈,我们就觉得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我生怕我的女儿有一点闪失......”

    那个年代信息闭塞,电视都没能普及,电话也不是家家都有。

    在黎建国的观点里,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是要被人欺负的,黎丽如果是男孩还好,可她是个女孩,是他家里唯一的宝贝疙瘩。

    黎建国这个当爸爸的,觉得自己能干,能赚到钱,绝不会让女儿去受人白眼去吃苦。如果女儿在身边,谁敢欺负她,他一定要去和他们拼命。

    所以他和所有思想陈旧的老人一样,希望把女儿留下。

    他支持她结婚生子,希望她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

    是黎丽没能如他想的那样幸福......

    谁也想不到生活日新月异,人人手里都拿着手机,不用见面就能视频联系,电视越来越轻薄,高铁飞机2、3个小时就能去各个城市。

    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也一样有机会,机械厂倒闭,现在不比谁能扛得动大米,要比脑力。

    黎建国也没有想过,他娇生惯养的女儿也拥有可以在大城市打拼的能力。

    “小睿啊,姥爷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人用手背抹掉眼泪,“我的姑爷走了,女儿也不要我们。现在我的孙女,她一定也怨我......”

    老旧的卧室门“吱嘎”一声打开,黎簌像个炮弹一样冲出来,扑进黎建国怀里:“姥爷,我才不怨您!我永远都不会怨您!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姥爷。”

    “可你妈妈......”

    黎簌哭得太久,眼睛已经肿了,嗓子哑着。

    但她站在黎建国身边,扬起脸,无比坚定:“不是她不要我们了,姥爷,是我们不要她。我们不要她了,她喜欢大城市就在大城市吧,我们不要她了,我们好好在泠城生活。”

    那天之后,黎簌也沉静了几天,偶尔靳睿买了东西过去陪黎建国做饭,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拒绝了赵兴旺和楚一涵过来陪她的要求,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被抛弃的那些委屈。

    她一定偷偷哭过,所以眼睛的红肿总也不消。

    某次吃饭时黎簌冲去洗手间,黎建国赶紧拿了药过去。

    后来老人和靳睿说,你搬走那次,黎簌也是这样,固执地哭了半个多月,那时候天冷,她还总去你家门前哭,谁拽也不走。兴许是呛到冷风留下病根了,一哭胃肠就犯病。

    靳睿垂着眼睑,无声洗碗。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靳睿在门外抽烟。

    他已经好几天没想起抽烟这茬儿了,兜里的烟还是去市中心那盒。

    室内供暖热,干燥,烟丝也有些干了。

    靳睿捻了两下,叼着点燃,呼出一口烟雾。

    其实也不是想抽烟,就是想在外面站一会儿,总觉得这些天心里堵着,不上不下的烦。

    烟抽到一半,他下楼了,去药店买了些助消化的药。

    适才晚饭看见黎簌时,小姑娘苍白着小脸,眼睛红肿未消。

    可能是为了让黎建国放心,她在饭桌上强颜欢笑,夸赞黎建国的厨艺精进,已经赶超聚宝居的厨子了,逗得老人也笑了笑。

    靳睿留意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胃部,可能是不舒服。

    外面挺冷,才10月份,夜里温度已经达到零下。

    靳睿提着药回来,发现黎簌卧室的灯亮了,她的身影被灯光印在窗帘上,散着头发的,坐在桌前。

    靳睿敲了两下窗,里面的人动了,穿着白色毛衣的黎簌拉开窗帘,打开一扇窗。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支棒棒冰,眼睛已经没那么肿了,红红的。

    他把手里的药递过去,黎簌接过药,用那双红眼睛看他。

    她不说谢谢,也不说让他走,隔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你又抽烟了啊。”

    “......就一根。”

    “靳睿,明天开学了。”

    “嗯。”

    “我作业还没写。”

    “......嗯。”

    这么说完,黎簌站起来,踩着椅子,试图往书桌上爬。

    靳睿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我想去你家抄作业。”

    “为什么不走门?”

    “姥爷好不容易早睡一天,我怕吵醒他。”

    小姑娘从蹲在桌子上,一只手把收拾好的一沓作业抱在胸前,一只手伸出来:“帮我一下。”

    靳睿扶着黎簌从窗口跳出来,帮她关好窗。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挂着铃铛和水兵月的钥匙,带着黎簌进了他家。

    小姑娘稍微恢复了些精气神,趴在靳睿的桌子上,闷闷开口:“太多了,我可能抄不完。”

    “所以?”

    “哎靳睿,你左手会写字么?丑一点不要紧,不像你的字就行。”

    “本来可以,现在不行了。”

    黎簌眼睛通红,扭头瞪他:“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靳睿故意逗她:“前些天被人咬了,咬得挺狠,血都流了不少,现在重伤在身,不太能写了。”

    反应了一会儿,黎簌才想起来,咬他的人就是她自己。

    那天冲着靳睿发脾气确实有点没道理,其实她当时就是上头了,可能还存有一些些挑“软柿子捏”的心态,对着靳睿一顿输出。

    黎簌摸摸鼻子,有点没面子。

    但她不愿意承认,转转眼睛,硬撑着回怼:“我说我回家时候怎么一嘴血腥味,我以为你把我牙硌掉了。”

    夜晚很安静,两人在台灯下相视一眼,忽然笑起来。

    黎簌轻松地想:生活总要继续的,就像靳睿失去了那么多,也仍然在继续一样。她也失去了一些,但总归还过得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有姥爷,还有,能帮她抄作业的发小。

    “靳睿帮我抄一点吧,我真写不完了。欸?你丢给我衣服干什么?”

    “还没洗,留着给你看。”

    黎簌展开被丢在她身上的米白色卫衣,看见左侧袖子上的一小片血迹。

    还真给人家咬出血了啊?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想咬回来么?”

    靳睿笑了:“告诉你我受伤了,没法儿帮人抄作业。”

    “你帮不帮忙?!”

    “不帮。”

    “你帮着我姥爷骗我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帮不帮忙?”

    “......啧,拿来。”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边,靳睿根本就不是在帮她抄,他拿着空白试卷,做起来毫不费劲儿。

    就这样,小姑娘还不满意,用胳膊肘撞他:“你字写丑一点啊,这一看就是你的字!”

    对靳睿来说,这种作业量不算大。黎簌又是在抄,速度也快。

    等把作业写完,外面更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很小的雪,细细碎碎地飘落。

    黎簌打了个呵欠,靠在靳睿椅子里,翻旧账:“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找你算账呢。”

    “还有?”

    “我发现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姥爷。那天我多惨啊,听到那么震惊的消息,我都快要哭抽了。你还怕我站门口哭吓到我姥爷,把我给揪到你家来了?”

    靳睿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外面穿堂风太凛冽,怕黎簌呛风生病,才把人带回自己家的。

    但他才刚开口:“没......”

    “别狡辩,我说有就有。”

    “行,有。”

    小姑娘哭了三天了,现在还像个红眼兔子似的,她说什么那就得是什么,靳睿真惹不起她,“给你买城西大包子,还是城南豆腐脑?娃哈哈还喝么?”

    黎簌撇嘴,不满意。

    说是这次不能是这些了,让他自己想个别的法子。

    靳睿起身就往客厅走,黎簌还以为自己闹过火了,人家不理她了。

    结果这人拎了个大袋子回来,里面居然装了十几包虾条,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他把虾条一包包拆开,每袋虾条里赠送一个果冻,他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摆了个果冻金字塔。

    黎簌问:“你干什么呢?”

    坐在身侧的人笑了笑,拿了根虾条递到她嘴边:“哄人呗,果冻都给你,虾条也都给你,原谅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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