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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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用过差后便是午睡时候。一旁丫鬟帮着捏肩,力道正好。

    “你不是在中书都院,怎的大晌午头的就跑回来?”楚老太君看着厅中长孙,定国公府世子林昊焱。

    林昊焱是匆忙赶回来,额上挂着汗,手中折扇早就忘了扇:“出来办事,正好经过家里,来看看祖母。”

    “你这嘴,是又做了什么祸事?”楚老太君手里转着佛珠,说是责怪的话,脸上却是慈祥的笑。

    老太太端坐,富贵雍容,一头银发是岁月留下的尊荣。

    婆子端茶上来,林昊焱接过

    ,坐去下手位置:“祖母,我昨日翻过咱家家谱,为何上面没有小姑姑?”

    楚老太君转佛珠的手顿住,脸上笑容慢慢消失,转而化作忧伤:“这么些年,倒是你还记得她。”

    老太君将佛珠放到小几上,苍老的手搭着几沿,嘴角微微蠕动几下。

    “我那时太小,早记不得小姑姑样貌,还是那日看到祖母一直收着的画像。”林昊焱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楚老太君幽幽一叹,林菀书是她最小的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爱,掌中明珠。

    “你们都下去,我同世子说说话。”老太君摆摆手,将一众伺候的婆子婢子潜出房去。

    林昊焱放下茶盏,站起来走到老太君身后,双手攥起帮着垂肩:“小姑姑当初在哪里修养?为何就没养好?”

    “听谁说的?”老太君脸色一变,手掌拍上小几,“是你那糊涂爹,还是你娘?”

    “不是吗?”林昊焱手下放轻,颇有些小心问道。

    老太君摇摇头,低叹一声:“菀书的确身子弱,可也不需要出去修养,偌大的国公府容不下她?一个个的,都不愿提她,可她是我女儿。”

    林昊焱一惊,平时老太君总是和颜悦色,现在眼看情绪激动起来,脸色都变了。

    “祖母,喝口茶,慢慢说。”

    老太君闭上眼睛,顺了顺气息,抬头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其实,你小姑姑有一个孩子,比你小几岁。”

    “孩子?”林昊焱桃花眼一眯,想起那卷画轴。

    “是,”老太君说起林菀书,目光柔和又哀伤,“当年,我去灵山拜佛,她偷着去看我,还抱着那孩子。”

    老太君嘴角起了笑容,眼角皱纹叠起:“那孩子粉雕玉琢的,真让人喜欢。我抱过,就冲着我笑。”

    此话一出,林昊焱心中怎能不震惊?

    父母很少提及林菀书,只说人身体不好,去了外地修养,后面还是走了,年纪也就十七八岁。

    可从老太君口中说出,林菀书明明没死,还有了孩子。

    “是个女儿?”林昊焱试探问。

    老太君再次抬头看林昊焱,苍老的眼睛带着岁月深痕:“是,你还有一个妹妹,她今年应当十八岁。”

    “祖母为何不把小姑姑和表妹接回来?”林昊焱问。

    “你祖父不许。”老太君眼中漫起不甘,以及些许恨意,“后来,再没了她们母女的消息。”

    每一年,同一个时候,老太君会带着孙女们去灵山。明为拜佛参禅,实则是想等回女儿和外孙女儿。

    林昊焱压下心中惊诧,又问:“表妹叫什么?”

    “依依,”老太君颤抖着声音,眼眶湿润开,“菀书抱着孩子来,我亲自取的名字。”

    林昊焱往旁边退了一步,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娄诏画像中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林菀书的女儿。

    依依?吾之爱妻,依依。

    “大郎,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老太君举起帕子,揩去眼角泪痕。

    林昊焱往前两步:“祖母,我在娄大人家……”

    剩下的话,林昊焱咽了回去。娄诏的妻子早在两年前过世,人走了,现在说起来,就算是林菀书的女儿,那还不是徒增伤感?

    “娄大人家如何?”老太君问,紧接着又道,“你母亲的心思对吧?”

    林昊焱见话题转开,也跟着道:“母亲只是在意妹妹们。”

    老太君呼出一口气,扯扯嘴角:“我怎么听说,前段日子,娄诏他收了一个美人。别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

    林昊焱抓起折扇,噗嗤笑了声:“他,孙儿熟悉,冷心冷肺的,不会喜……”

    不会喜欢人?

    林昊焱也想起,侍郎府素雪院的美人,娄诏为何会收下?

    “世子,”门外走来一个小厮,手里托着一封信,“娄大人来信。”

    林昊焱接过信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其实京城有一个人,知道林菀书的事。

    “祖母,您今日困倦,我去清月观给你请些清凉茶回来。”林昊焱将信塞进袖中,然后走了出去。

    只需问一个人,那就是冯依依当初的贴身婢女,现在清月观清修的秀竹。

    。

    冯依依在家中呆了两日,大部分时候带桃桃,说是天阴雨不愿动。

    冯宏达知道城南池子,草棚倒了,伙计曾亲自来赔罪。只是小事,冯宏达没放心上,整日和莫师傅去小池子查看。

    前厅中,桃桃坐在冯依依腿上,手里抱着一颗桃子,锲而不舍的用着四颗小牙咬。

    冯依依望着外面的雨水发呆,好像现在她与冯宏达调换过来,她成了没精打采的那个。

    “娘子好。”梅桓头上顶着斗笠,手里攥着账簿,清秀脸上挂着好看的笑。

    这两日,冯依依也同这少年熟悉一些,平常人家的儿郎,大多就是十几岁便出来闯荡。

    “家里熟悉了?”冯依依问,手心拖着桃子,生怕桃桃拿不稳,滚去地上。

    梅桓点头,神情中又有些担忧:“就怕自己做不好。”

    冯依依安慰一声:“慢慢学,并不难。”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某些事,要琢磨,努力。有人读书好,将来吃学问这碗饭;有人手艺好,以后也是人人敬重的师傅。

    梅桓闻言,笑着点头:“我家二姐与娘子一般年纪,一众孩子里,她对我最好。后来嫁人去了很远,再没见过。”

    “等你出息了,可以去寻她,她会高兴。”冯依依道,通常,她羡慕这样热闹的家庭。

    “娘子人真好。”梅桓一身粗衣,面皮却很是不错,冠玉琼容,“我一定好好学。”

    吴管事从外面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娘子,外面有人送的信,说是运河衙门。”

    运河衙门,是最近辛城百姓给起的名,就是朝廷工部派下来的扩建运河那群人,所有人在官衙办公。

    “娘子,我来抱桃桃。”梅桓有眼色,嘴巴甜,哄着就把啃桃子的小丫头抱走。

    桃桃眼睛眨了两下,张大嘴,继续啃。

    冯依依接过信,空白的信封。抽出里面信纸,第一个字看下去,就知道出自娄诏之手。

    信上没说别的,只问前日冯依依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看看外面阴雨,冯依依知道自己是该走一趟。

    正想着,冯宏达从外面进来,身上蓑衣交给一旁吴管事,瞅见冯依依手中的信:“谁来的?”

    “工部运河衙门,关于城南池子,我过去一趟。”冯依依将信收进袖中。

    冯宏达并不知道娄诏在辛城,人这几日精神很好,有些事冯依依并不想冯宏达再担忧。

    “我跟你一道。”冯宏达闻言停步。

    “不用,天不好,爹你在家带着桃桃。”冯依依连忙道。

    真要冯宏达和娄诏见面,还不知是怎样一种情形。

    梅桓往前一站,道:“我跟娘子过去,正好熟悉城南池子的情况,有事我也能搭把手。”

    “成,会来事。”冯宏达点头,对自己招的这个小先生越来越满意。

    梅桓抱着孩子弯腰行礼:“这是应该的,我都会记下来。”

    冯宏达接过桃桃,看去冯依依:“去看看,棚子再搭就是。莫师傅说那池子里鱼虾不少,还有小菜园。”

    “是,菜园是伙计们闲时开垦出来。”冯依依道。

    冯宏达了解自己的女儿,别的没多说,只道:“等晚上,我带着桃桃去那边,咱在那边吃饭。我这个老东家,也见见伙计们。”

    “爹。”冯依依唤了声,心里安定下来。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冯宏达总是站在她身后。即便她已经决定站起来,他还是会再推一把支持。

    不再像以前,冯宏达只想把冯依依放在没有风雨的温室,现在他会放手,让她往前走。

    马车径直往城南走。

    车前板,梅桓同车夫说话,笑起来,爽朗声音穿透阴雨。

    冯依依掀开窗帘往外看,正看见撑伞站在青河边的娄诏。一手背后,身子挺拔,若谪仙般翩翩。

    叫了车夫停下,冯依依从车上下来,制止要跟上的梅桓,自己撑伞往河边走。

    斜风细雨,雾气山峦,江南美景如烟。

    娄诏脚下踩着厚厚的鹅卵石,闻听身后声音,微转回身:“小心走,这些石头踩不实。”

    冯依依点头,一手提着裙裾,迈上河边一块大的石头。

    多少岁月冲刷打磨,坚硬巨石早就抹去了棱角,圆圆滚滚的埋在这儿。

    “还是谢谢那日先生相助,”冯依依开口,带着客气的疏离,“不过后面的话,也是真的。”

    娄诏微仰脸,看着高处的冯依依,这个角度看,她好像会被风雨带走,娇弱纤柔。

    “先说说你的办法,工部百工即将定下图纸。”

    冯依依把伞抗在肩上,干脆蹲在石头上,看着眼前奔流河水:“那蚌池西南大约三丈远的地方,底下是石头,不好挖。”

    娄诏觉得现在的冯依依,有些以前那样的可爱,眼神不由变软:“你如何知道?”

    “莫师傅说的,原先那东家想要再开一个水池,找人挖探过,下面石头很大,说不定是一片。”冯依依道,后面又补充一句,“这事儿,伙计们也知道。”

    “既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届时我让人去跟工部百工说一声。”娄诏轻道,“可能会麻烦,他们需要过去探看。”

    “应该的。”冯依依伞一擎,站起身,裙摆擦过石头,沾湿一点。

    “依依,”娄诏转身,仰脸高看,“我明白你的顾忌,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不过为以后,你还是要多想想。”

    冯依依低头,从来都是她仰脸看娄诏,如今她站在高处:“好。”

    “那么,”娄诏一顿,嘴角轻翘一个弧度,“我还是会找你。”

    “你?”冯依依想了半天,竟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左右,从京城开始,到了辛城,再是两日前,她说的每个字都是明明白白,她不想跟他有牵扯。

    而他看似答应,实则一转身就不认。

    “我,”娄诏细长手指指着自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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