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二章(2/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式——尽管她的那份婚书,八百年前便不知丢哪儿去了。

    现下金大公子要送,纵然是独处,依旧在情理之中。

    “山庄很大对吧?”见观亭月在瞧曲径旁的翠竹,金临温煦地问道。

    “嗯。”她伸手随意撩了几片叶子,“就是冬天风冽,冷了一点。”

    “金家在江南也有几处庄子。”

    他接话接得不着痕迹,“依山傍水的,四季如春的,或是避世清幽的……你若喜欢,届时可以搬去那里住。或者……有别的什么想去的地方?你提前告诉我,金家不缺银子的。”

    观亭月何等聪明,立时便听出言外之意。

    她并未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轻飘飘地问:“你们眼下和朝廷搞得这样僵,那些家业,还护得住吗?”

    金临垂眸一笑,“你原来在担心这个?”

    “这些不过是小事情。的确,落草为寇之举是有点冒险了,但以金

    氏在朝里的人脉和势力,倒不至于落得门庭败落的下场,否则便不会派人来谈招安。你尽管放心,二舅哥他……”

    他无端停顿了片刻,“他只是因为伤心我姐姐的事,等过几天怒气消了,会同意的。”

    观亭月:“你就这么肯定?”

    “被官府四处通缉对我有什么好处?”金临扬了下眉毛,“我们家在江湖上有数百年积攒的名望,又背靠朝廷做靠山,还不必插手那么多的阴谋阳谋,是是非非,这太平日子寻常人可是求都求不来。”

    他言至于此,话锋蓦地一转,“好比那位燕大人,嗯……据说他是武将出身,西北边陲有名的安定侯对吗?”

    金临的语气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外姓侯爵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今上也就是给他个头衔,叫他踏踏实实地守在边境。周遭不定安插了多少眼线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得伤筋动骨一番。”

    观亭月从容自若的表情终于细微地起了些变化。

    而他仍在说:“讲得难听些,是皇帝养的恶犬,让咬谁便咬谁,却未必握得多少实权。终日还要在苦寒之地日晒雨淋,北部的后元隔三差五南下打秋风,每年大小战事不断,哪里算什么安稳生活,恐怕性命都是悬在腰间,朝不保夕吧。”

    她的脚步停滞在紫藤花架下。

    “‘得其所利,必虑其所害’,靠军功谋来的侯位,到底是不如正统的皇室血脉来得尊贵……”

    金临径自走了一段,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疑惑地回头。

    幽暗的花影里,女子的眉眼几乎和那些草木融为一体,连神态都是诡谲的。

    “金大公子。”观亭月唇边虽然含笑,眼风却比此前要凌厉冰冷得多,“抱歉,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燕山。”

    他怔了一怔。

    不等金临再有什么解释,视线里的姑娘身形一闪,眨眼间已与之擦肩而过,“失陪了。”

    “余下的路,我一个人走可以。”

    金临:“观……”

    他这柔弱而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哪里追得上观亭月,堪堪道出一个字,后者便已在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金临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自言道:“这姑娘,好大的脾气。”

    建在山顶上的庄园平时多是用来盛夏避暑消热的,而隆冬来临,它冷得宛如一座冰窖,红梅的枝叶结满碎霜,傍晚刚消融的小池面上,又是颤巍巍的一层薄冰。

    观亭月莫名发现自己不高兴别人质疑燕山,金临也好,几位兄长也好,总让她感觉心中不快。

    她足下很快,有半盏茶时间里甚至连路也不看,穿过藤蔓缠绕的垂花门,迎头便和一双微光凛冽的星目撞上。

    两人几乎同时往后面撤了半步,各自愣住。

    檐角挂着一只不太明亮的羊角灯,照出燕山发梢上星星点点的露珠。

    观亭月知道他的房间并不在这处,应该是在夜风中走了有一阵了。

    “你……”

    “我……”

    他俩不约而同地开口,又戛然而止。

    观亭月笑了下,示意他先。

    “咳。”燕山掩饰性地别开脸,随意解释,“酒喝得有些多,出来逛逛。”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尾音拖得挺长,“哦。”

    “怎么就你一个人?”

    燕山陪着她继续往东厢而行,像是有默契似的,这回双方的步调都一致地缓慢。

    “金家大少爷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

    他听罢,没有再问。

    背后的光将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融到不远处的幽邃里。

    沉默半晌后,燕山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其实……我在

    西北的淮化城内也有两座宅院。”

    “嗯?”观亭月起先还未反应过来。

    “一座是别人送的,另外一座自己在住。大小的话……和常德将军府差不多。”他许是亦不知从何说起,磕磕绊绊地舔了下嘴唇,“淮化在大绥与西域小国往来贸易的要道之上,所以平时很热闹,年节人会更多,没有常人以为的那般荒凉。偶尔还能瞧见不少稀奇的玩意,会比中原有趣些……”

    她听到这里时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觉得好笑之余更生出某种柔软的暖意。

    观亭月借着月色遮掩嘴边的弧度,轻轻打了个岔:“有象吗?”

    燕山怔愣了半瞬,“呃,有。”

    “多是从天竺带过来的,大概在每年春夏之交最盛,你想看,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他们替你留意。”

    她很轻地笑了一声,依言颔首:“好啊。”

    沿途的角灯把两道人影从前拖到了旁边去。

    “西北虽然战事频繁,可基本是小打小闹,后元那帮杂牌兵成不了气候。”

    这话仿佛是在替自己辩解什么,他口气多有不满,“我在淮化那么多年,损失的兵还不到二十个。”

    “再者,而今各国通商,皆以友好往来为主,他们也不敢大动干戈,惹来邻国非议。”

    ……

    观亭月把手背到身后,轻快地在砖石铺成的小径上拖着脚步走,听他如数家珍地讲遥远边疆的风貌。

    “喂。”燕山终于感到不悦,“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哪儿有在笑什么。”

    他拧着眉头,显然对她的态度很有意见,“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笑。”

    “瞎说,肯定是你听错了。”

    观大小姐明目张胆地胡诌,把胳膊一抬,摧残下来一朵刚开的梅花。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