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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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雾天里,大概终其一生也走不出当年的困局了。

    背后簌簌地落下几道风声,燕山拽着两个男子的后颈往她跟前一丢。

    对方给五花大绑,捆得十分结实,是暗藏在树上的所谓帮手,腰间都装有箭囊。这两人倒是不见什么骇人的红痕紫斑,面容光洁得很,皆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他垂首往地上扫了一眼,“在他们身上没搜出解药之类的玩意儿,但二者待在林中多日,并不畏惧毒气,恐怕是事先就吃下,也说不定。”

    那黑衣人听闻他这番推测,轻蔑地自鼻中喷出冷哼,显得不屑一顾。

    “好。”

    观亭月点头,示意道,“你再瞧瞧这人衣衫里有没有。”

    燕山依言上前,从头到尾仔细翻找起来。男子由于喉咙被捉,只能颇为别扭的扬起脑袋,任凭他拍打摸索,表情仍旧是成竹在胸的鄙薄。

    “不必大费周章了,你们是找不到解药的。”

    他的衣怀内装着些肉干、麻饼、打火石等,鸡零狗碎的掉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解毒的东西。

    观亭月趁着燕山搜身的功夫,用眼神指向那两个敲昏了的弓/弩手,“他们也是当年的幸存之人?”

    “肯心甘情愿地,陪你一块儿发疯作死?”

    男人并不想与她对视,目中无人地扬起唇角,“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过命的交情。你以为,全天下都是跟你一样的贪生怕死之徒吗?”

    看来此人的嘴除了阴阳怪气自己,也不会再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一旁的燕山直起身,冲她无言的摇头。

    “别花功夫做那些没用的事情了,观亭月。”

    黑衣人胜券在握地闭上眼,“你,我,还有这安奉中毒的城民,注定是要一块儿下黄泉的。”

    她眉头细微地一聚,五指处的劲力既未松懈亦未加重,只突然曼声说道:“当年,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

    “你知道为什么我提出要去城外求援的时候,仅有你们站出来,主动请缨吗?”

    男子的睫毛倏忽动了动。

    听她接着缓缓补充:“因为旁人都明白,外面是不会再有兵将支援。而城内情况严峻,战力吃紧,不能再减少兵力,故而——”

    男子的双眼逐渐睁开。

    观亭月:“大家皆是抱着必死之心,誓要与此城共存亡的,除了你们。”

    他赫然瞪大细目,语气竟急促到变了音,“你胡说!”

    这几个字蓦地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如果彼时你们没有表露的那么积极,我或许会另作考虑,让这队赴死的先锋改由他人自愿上场。”

    “你胡说!这是你的圈套!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要陷害我们!”

    他的声音似乎咆哮着想盖过什么。

    观亭月近在咫尺的眉目显得格外冷冽,精致的杏眼压成了一道危险的线,她一字一顿,“错了,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观亭月!——”

    “我告诉你,就算时光回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她冷声道,“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男子愤怒的双眸里血丝显而易见,他整个眼圈骤然通红,暴起的情绪使得脸色异常离奇,好似就地便要炸开。

    正当此时,观亭月蓦地感觉到鬓角有冰冰凉凉的湿意,她抬头的瞬间,眼前不受控制的黑了一下,等待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疏离又苍茫的天,终于下雨了。

    零落的水珠星星点点地洒向人间,浇灭了浑浊翻覆的烟霾,继而在大地上方笼罩一层干净朦胧的白。

    是真正的水雾。

    她把目光收回,神色里更多了几分从容自若。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那片埋着毒瘴的官道,经她脚踩过的两个痕迹尤为显眼。

    来者的轻功本就出神入化,如今没了周遭瘴气的阻碍,愈发超凡卓绝,活像一团小旋风,来无影去无踪地追至此处,稳稳驻足。

    “三哥。”

    观行云裹挟着冷气落在她面前,抹了一把汗,笑说,“小月儿——可算赶回来了,真怕你出事。”

    男子一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人,悠然自得的姿态荡然无存,顷刻惊愕地把脖颈用力垂下,想进一步瞧清对方。

    躺在观行云臂弯间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生得颇为白净。他紧闭

    着双眼,吐息清浅,半点声响也无。

    竟不知是安睡着,还是昏睡着。

    观亭月一错不错地留意着他的反应,至此才好整以暇道:“见你这般神态,那么我猜想的应当没有错。”

    “观亭月,你!——”

    “你姓向对么?”她对此人的无能狂怒视若无睹,“向和甫,昔年挑起事端的,你们这帮逃兵的主谋,是你哥哥。”

    男人紧咬着牙关,鼻息莫名急促,许是被她说中,也许是由于喘气艰难而无言以对。

    “难怪我那时问你姓名,你却找别的话岔开。”观亭月笑得似是而非,“是怕我认出你的身份来,好去找付姥姥——这孩子的外祖母,对吗?”

    “你明白她若得知城中受困一事,必然会多加阻拦,没准儿还要影响你的计划,所以你提前寻了个借口,将他俩送出去。”

    “那又如何!”他厉声反驳,头一回面露慌张,“此事是我一手策划,与他们无关,就算官府要追究,也查不到一个小孩子头上!”

    “对,你说得对。”

    观亭月并不着急,“我想你从始至终都是瞒着他们的,不然大可往水井或是溪流中投毒,犯不着搞这些花样。”

    男人正欲说话,她却不紧不慢地补完剩下的话,“所以我猜,你为了不惹他们怀疑,多半没有喂自己的小侄子吃解药,是不是?”

    向和玉表情大变,他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一时间难看非常,“观亭月!你对廉儿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面前轻飘飘地传来一缕浅笑。

    那位一向正直不阿,浩然高义的女将军,此时此刻瞧着竟有些许邪佞阴鸷的意味,戾气十足地拿眼光睇他。

    “我能做什么?”她慢条斯理道,“我不过是带着他从你布置的瘴气里转悠了一趟罢了。”

    “反正儿子不是你的,想必你也不会心疼,嗯?”

    观行云在边上听她风轻云淡地说出这番话来,简直离经叛道,恶意慢慢,恍惚感觉对峙的双方活似反过来了。

    现下到底谁才是坏人啊……

    观亭月的言语里一派气定神闲,交锋似乎也已经在峰回路转之际,然而近旁的燕山却分明看出,她方才端起的那几回笑,眼中流露出的虚弱究竟有多深。

    她恐怕,是撑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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