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1/2)
荀简贞道:“既然如此,二婶衣食无忧的, 为何还要私卖连环画挣钱?”
江寄月道:“你们出阁前有嫁妆做资本, 我没有嫁妆, 自然该有别的依仗,我不过是借此告诉你二叔, 我并非除他不可, 若有一日他欺我辱我, 我不需要为了生计忍气吞声, 而可以随时离开荀府。这样的事,你二叔也是知道的, 他敬重我,并未表示过任何的反对与不解,缘何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们夫妻离心的证据?”
荀简贞有些意外。
江寄月道:“我愿意帮助郗氏,是我看她可怜, 可是兹事体大,好好一个活人,竟然在我们荀府消失不见,接下去我们需要面对的郗家的责问, 官府的排查, 这些, 你都能应付吗?你能自信以你的本事可以布置得天衣无缝, 欺瞒过官府吗?若是最后查出来, 郗氏的失踪与我们相关, 你又要置你二叔于何境地?昨天他才为了我得罪过郗家母女,朝堂上又是这个形势,他要是被捏住了把柄,朝局会遭遇多少的动荡变化,你想过没有?”
没有,这些自然是统统都没有的。
荀简贞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素日所学也不过是《女则》、《女戒》之类的书,目光最高所见的还是荀府的房檐屋顶,哪能想到这些。
便是想到了,她也不在乎的,就像荀府从来没有在乎过她们母女三人的死活,她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在乎荀府的死活。
何况怎样看,荀府出了个皇后,又有位丞相压阵,怎么看,都不会巢倾卵飞。
所以她总觉得江寄月说得过于严重了,荀引鹤在,荀家不可能出事的。
但真正让她大吃一惊的是,江寄月对荀引鹤的信赖与关切,在她看来,荀引鹤这样心思深重的人,即使他愿意对江寄月好,但也不能掩盖他的阴沉,江寄月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他的心狠手辣,并且以江寄月的性子,总是会他不喜,并且有所保留,反正绝不该是如此的维护与体贴。
荀简贞不知道究竟是荀引鹤装得太好,还是江寄月被蒙骗太深,所以才会如此。
她想着,方才所举的例子还是太轻了,不能让江寄月幡然醒悟,于是又道:“所以二婶真觉得二叔会帮忙?”
江寄月道:“我会去尽力说服他。”
荀简贞道:“二叔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真的愿意帮忙,便是二婶去说,也顶多是假意应许罢了,实则怎样还不知道呢。”
江寄月严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对你的二叔误会太多?他有时候确实行事狠辣,可是出发点还是好的,你不能只看到他的手段就去责骂他,而忽视他的目的。”
就比如沈知涯那件事,荀引鹤让人非礼了沈知涯还给他绘了图,狠吗?确实狠。可若不是沈知涯对不起江寄月在先,他也不会被如此对待,如果不被如此对待,他也不会意识到他多对不起江寄月。
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再比如徐纶那件事,荀引鹤同样控制着舆论,严刑拷打罪民,可最后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徐纶洗清冤屈,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尽管江寄月确实也不喜欢刑讯逼供,可让她想解决的法子,她想不出来,也就不能对荀引鹤有什么指指点点的意见了。
可江寄月也知道这样的事,落在别人的眼里,总是他血腥残暴,不近人情的铁证。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何连他的家人都不愿与他亲近。
江寄月道:“你可以尝试着与你二叔多接触,这样你就会明白他并非那等……”
“如果他弑父呢?”
荀简贞忽然道。
江寄月愣住了:“什么?”
荀简贞道:“我说他弑父。”
江寄月脑子嗡乱:“我听清楚你说的话了,我只是想说,怎么可能?你不要平白诬蔑他的清白。”
“我污蔑?祖父是在二婶你过门后第二天病倒的,在那之后,家里有好好请大夫来看过吗?没有。便是连祖母谈起祖父的病也是讳莫如深,因为她不敢说,说了这就是不孝之重罪,二叔被活剐都是轻的。”荀简贞道,“可是我学过医理,我一看就知道祖父已经是个废人了。”
她抬眼,看到江寄月震惊到难以自控的表情,咯咯笑道:“不过二婶不用担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因为我也被二叔拿住了把柄,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让我去侍疾。哦,对了,你知道为何二叔明知道我恨祖父,还让我去侍疾吗?”
她笑得实在是太疯了,江寄月从那欢笑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瘆人寒意,当荀简贞望过来,要她回应时,江寄月竟然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这儿。
她直觉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不该再往下听了。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荀简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江寄月从她幽黑的眼眸里看到的是那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江寄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荀简贞是恨荀引鹤的,所以当她这般相信并维护荀引鹤时,荀简贞便把来找她的目的给忘了,不惜以自爆的方式也要把荀引鹤拉下水。
无论是嫉妒也好,还是不舒服也罢,总而言之,荀简贞想让荀引鹤继续孤苦伶仃,在她看来,荀引鹤不配得到别人的理解与维护。
所以即使江寄月表现出了抗拒,她也要抓着江寄月的手,告诉她:“因为二叔手里的药毒性太强了,你才嫁进来多久,祖父就下不了床了,他说这样不行,太快了,要是祖父死了,他需要按例守孝三年,可是二婶你还没有怀上孩子呢。”
荀简贞的手摸上了江寄月的小腹,江寄月觉得小腹一阵抽疼,好像此时她的肚子里就孕育着一个怪物。
荀简贞笑道:“二叔说我的药就很好,药性不强,可以控制着他等二婶有了孩子后再死,最重要的是,能让祖父半死不活。祭祖时你也看到祖父那张脸了吧,可没少被折磨呢。”
“够了!”江寄月把荀简贞的手甩开,可是接下去要说去的话,她并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敢替荀引鹤作保他没有杀父吗?
脑海里闪过她提议给荀老太爷请太医,荀引鹤却拒绝了时的画面告诉她,她不能。
甚至于,即使江寄月不愿回想,可是大脑仍旧自动地回放着当时的情景,画面逐渐清晰,逐渐拉近,到了最后,连荀引鹤眼里的冷漠与狠厉都一清二楚。
江寄月不能清楚这究竟是她看到的画面,还是在荀简贞的讲述后,心理暗示着她脑补出了那么多。
江寄月只是觉得,荀引鹤忽然陌生了起来,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明明熟悉他的每副神情,可是竟然在每一副的熟悉后,还潜藏着那么多她看不出的隐情。
此时,她方才与荀简贞所说的那句“我与你二叔之间并没有什么互相隐瞒,不能见人的东西”成了最响亮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江寄月道:“弑父是杀头的重罪,我不信你们一两个的都能这么疯,我……会请大夫好好看看的。”
荀简贞道:“我给我的好父亲预定的死亡时间是正月二十,元宵结束了,还留出日后祭奠时准备器具的时间,好不来打扰我们过年的喜气。二婶若是不信,且看那天他会不会死吧。”
江寄月喃喃道:“你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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