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第20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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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团扇举起,遮在面前。

    沈夫人擦擦眼泪,拽拽沈元宏的袖子,小声说好话:“细节见真心,咱们女婿会疼阿茴的。”

    “切。”沈元宏撇撇嘴。眼角的余光发现远处的亲戚望过来,他又赶忙扯起脸上老皮笑出来。

    一双身着大红喜服的璧人,走出府门。

    围在府门外的人早已等久,一双双探求的目光望向沈茴,想看看沈茴长得什么样子。

    团扇挡在面前,又不能将整张脸彻底遮住。待沈茴往前走了一段,很多人看见了沈茴的侧脸。

    “真的和太后长得一模一样……”

    “废话。双生子当然长得一样!”

    “没想到太后还有个孪生妹妹,瞒得这么深。更没想到裴徊光居然和沈家结亲了……”

    沈茴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她轻轻侧首,望向身边的裴徊光。

    裴徊光将沈茴送进花轿,才转身往前面的马走去。

    沈茴歪着头,从遮面的团扇一侧望出去,盯着裴徊光的背影,她紧张地徐徐放着手心里的红线团。她记着全福人的叮嘱,不能让绑在两人腕上的红绳落了地!

    感受着腕上的红绳,裴徊光慢放了脚步。

    裴徊光上了马,沉月将花轿的轿帘放下,结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出发。

    沈家人站在府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车队。

    ·

    裴府喜宴坐满了人,这些朝臣更是很好奇。他们的小厮、眼线急匆匆刚回来,说了裴徊光迎娶的是太后孪生妹妹的事情。

    太后的孪生妹妹?

    文武大臣们沉默着。都是多年混于朝堂的人精,可不是百姓那么好糊弄的。更何况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日日上朝,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沈茴。

    等到裴徊光接亲回来,一双双精明的眼睛死死盯在沈茴的身上。

    裴徊光和沈茴在众人的审视目光中,缓步走过长长的红绸铺路。

    安煜起身,满座文武官员跟着站起来。

    “朕恭贺掌印,恭贺小姨母。”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发话,他们只好将疑惑咽下去。

    裴徊光与沈茴谢恩,一同走到红绸尽头,将要迈进门槛,裴徊光侧首,并不压低声线地开口:“蔻蔻,当心门槛。”

    裴徊光的话清晰地传进朝臣的耳中,有人不由嘴角抽了抽。

    虽说女子闺名当避讳,可是朝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太后闺名的啊!

    裴徊光与沈茴走进堂厅行礼。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面朝门外湛蓝的天野。

    “二拜高堂——”

    两人再转过来,跪拜阿姆与哑叔。哑叔傻呵呵地笑着,阿姆却眼圈红红的。她已知晓裴徊光就是她的小珖,也知道了她的小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心疼之后,她又感恩——活着就好。

    “夫妻交拜——”

    两人对视一眼,伏身交拜。沈茴小心翼翼地收了收红绳略抬手腕,不让两人之间的红绳贴地。

    裴徊光抬抬眼,瞥见沈茴小心翼翼翘起的手腕,慢慢扬唇。

    她这样珍重又欢喜,真好。

    ·

    裴徊光的洞房可没人敢闹。

    那么多身份不凡的来宾坐在席间,裴徊光甚至连敬酒都懒得搭理他们。他将沈茴的手攥在掌中,连着被她紧紧攥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握在掌中。

    喜娘说了好些喜词,然后将两把用红绸系在一起的喜剪分别递给两位新人。

    给裴徊光当喜娘怕不怕?那当然是怕啊!可是多年经验,已让喜娘练就了这般本能的讨喜的嘴和讨喜的笑。她刚将喜剪递给两人,裴徊光的目光落过来,她的脸皮抽了抽。

    “出去。”裴徊光说。

    喜娘赶忙应了一声,一边笑着说吉利话一边往外走,她关门的那一刻,还望着坐在床榻上的一对新人笑。只是房门一关,她脸上的笑立刻散了,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不行,身为喜娘今天必须笑!她很快又扬起一张喜庆的笑脸,挺胸抬头地往外走。

    喜房内,只裴徊光与沈茴两个人。

    两个人握着喜剪,剪下一缕对方的发。

    沈茴拿出早就准备的大红百结绳,将两个人的发一圈圈缠住,紧密裹缠,不分你我,再打一个死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裴徊光拿出亲手雕的红玉盒,将两个人的结发放进盒中。再解开两个人腕上绑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放进去。

    沈茴将红玉盒盖上,小心落了锁。

    钥匙在裴徊光掌中,他指腹用力碾过,钥匙化为了灰烬。

    这红玉喜盒再也打不开。

    沈茴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望着裴徊光,说:“说点什么吧?”

    裴徊光“嗯”了一声,道:“还要喝交杯酒。”

    “对对对。”沈茴瞬间有点懊恼,“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裴徊光侧身,端起床头几上两个红玉杯,递给沈茴一杯。两个人勾过手腕,凝望着对方的眼眸饮下合欢酒。

    不知道杯子里是什么酒,两个人只尝出了甜。

    然后呢?

    沈茴拼命想着可落下哪一步,她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小声说:“好安静。”

    于是,裴徊光出去了一趟。

    满朝文武来参宴,那么多人,却并没有多热闹。一个个臣子或满脸狐疑,或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直到裴徊光重新走出去。

    “咱家今日大婚,各位大臣应当拿出参加喜宴的态度来。”裴徊光脸上挂着脸,语气也轻缓。

    可因为是裴徊光,他说的话,旁人免不得谨慎。

    片刻后,席间接连出现一道道恭贺声。

    裴徊光满意地颔首,慢悠悠地说:“如李大人这般笑着,才是来参加婚宴的样子。”

    席间继续响起一道又一道的恭贺,与此同时还有欢笑声,仿佛这些人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婚礼。

    片刻后,喜房里的沈茴隐约听见了外面的道喜笑闹声,猜到裴徊光又吓唬人了,她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裴徊光重新走进来,在沈茴面前俯下身来,捏住沈茴的下巴抬起沈茴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说:“听见了吗?他们都在祝我们白头偕老。”

    沈茴弯着眼睛说:“我还听见了恩爱厮守、蜜里调油……”

    她抿唇笑。

    裴徊光将轻吻落在沈茴翘起的唇角,去细细感受这一刻她的欢喜。

    她欢喜,他便欢喜。

    两个人早已十分熟悉,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多少次肌肤之亲,可今日是两人的大婚时,一切便有了另外一种郑重的意义。

    两个人凝望着对方的眼睛,专注又认真地亲吻,甚至虔诚。

    大红的床褥凌乱,喜服交叠相覆落在地面。

    颈上黑玉戒与骨坠反反复复相碰,红色的系绳勾缠。

    ·

    沈明玉喜欢热闹,也来了裴府。她虽是女儿身,却和男子们相交甚好,尤其是朝中的年轻武将。她与几位年轻的武将坐在一桌喝酒,烈酒入喉,让她明艳的脸上再添一抹亮色。

    有人偷偷嘀咕——沈家女儿个个都长了张漂亮脸蛋。

    沈明玉心里想着祖父和祖母在家中说不定心酸舍不得,宴席还没结束,起身离席归家。

    坐在角落里的聆疾犹豫了一下,跟上去。

    沈明玉虽饮了酒,可并没有醉,她从不允许自己醉酒。她觉察出来有人跟踪自己,走到僻静处才停下来。她转身,抱着胳膊冷眼等着,直到看见聆疾走近,她有点意外。

    这几年战事不断,禁军中人也有上过战场,包括聆疾。

    这五年,沈明玉与聆疾私下没什么接触,可没少一起并肩作战,死生与共。

    “你在跟着我?”沈明玉将抱着的胳膊放下来,站直身体,稍微有点淑女的模样。

    聆疾点头。他朝沈明玉走来,停在她身前三五步的距离,望着她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明玉愣了。

    “哈。”沈明玉笑,“指挥使这话太狂妄自大了吧?”

    聆疾皱了下眉,沉默一息,才再度开口:“你若说是,我才好去沈家提亲。”

    沈明玉心想自己脸上发热一定是因为喝了那么多酒。她别开眼,顺便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儿。

    聆疾等了一会儿,再问一遍:“喜欢吗?”

    沈明玉古怪地看着他。

    “许久前便想问你。一是你年纪还小,二是战事未歇不敢成家。”

    “我都十七了……”沈明玉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聆疾点头,“刚十七没多久。”

    沈明玉将脚边的一块石子儿朝聆疾踢过去,他也不躲。看着石子儿准确落在他靴子上,她才问:“什么时候提亲?”

    “聘礼早已备好。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沈明玉朝聆疾走过去,拉聆疾的手。

    聆疾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急说:“那我先回去取聘礼。”

    “明天补也成的!”沈明玉拉着聆疾往家走,“他们整日明示暗示,你可总算来救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

    ·

    眨眼又过去五年,属于三个女子的十年之约到了。

    盛和十年,为皇帝举办的生辰宴上,安煜十五年来第一次着红妆,震惊朝野。

    朝臣们嘈杂议论,仪态尽失。可他们很快发现武将沈霆、周显道、周显知,文臣左右丞,甚至连司礼监掌印裴徊光都神情淡然,仿若早已知晓。

    定局已成。

    沈茴为安煜亲自挽发落笄。

    安煜垂目望着腕上的那粒菩提珠。十年为帝,让她早就成了合格的帝王。她已查到这粒菩提珠的由来。

    她抬起眼,望着温柔为她插上步摇的沈茴,轻声唤:“母后。”

    沈茴弯唇对她笑,说:“煜儿真好看。”

    安煜这一生没有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难过之后释然。她明白人生有得失,即使没有父母疼爱,亦会在旁处有所得。她在国中各地办了许多善堂,收留被抛弃的孩童,不仅管温饱,亦让他们读书学本事。愿这些孩子日后能为国效劳,更能找到自我,有所得。

    “好啦。”沈茴说。

    安煜站起身,睥睨下方跪拜的朝臣,不作任何解释,威严开口:“众爱卿平身——”

    华丽的明黄襦装上,绣着张牙舞爪的盘龙。

    苏为昱望着尊威的女帝,勾起唇角,饶有趣味地自语:“唔,这样更有趣了呢。”

    他换上乖顺表情,朝万人跪拜的女帝走去。

    从此,安煜换上绣龙女儿装,为女帝。

    反对?

    谁人可反?

    从帝十年,论政绩,匪寇反贼尽消,就连番邦亦再次温顺如羔羊。论权利,兵权在握,权臣拜跪。论民心,设善堂、医堂、建桥修路,大减税责,民不聊生已成过往。

    一切正如沈茴十五岁时天真的畅想——

    “我们要做出一番政绩来,让这满目疮痍的山河恢复原本繁华昌盛的模样。届时,再昭告天下,为子民带来这一切安康喜乐的帝王,是女皇帝。”

    梦想与痴想往往一步之遥。即使如痴想的梦想遥远得仿若天方夜谭引人发笑,可只要有,并为之努力,就有实现的可能性。

    ·

    不久后,茴不再同去上朝。可是沈茴并不清闲。安煜信任她,她也想为盛世努力终生。人人都知道,安煜称帝这十年绝大部分的功绩都是来自沈茴的决断。

    沈茴处理完学堂的事情,换上常服与裴徊光出宫。

    人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携手的两人身上。沈茴用沈家四姑娘的身份大大方方地抛头露面。至于有多少人信了她是太后孪生妹妹?

    这并不重要。

    裴徊光站在石拱桥上,望着河边热闹的市井。人人脸上带着喜色,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更是无忧无虑。晚霞洒照,渡上温柔光影。

    裴徊光耐心地去看每一个人脸上的笑。

    也许沈茴是对的。这世间的善恶有时难分,绝大多数人的心底都存着善念。他感激夏盛心善救下阿姆,也开始幻想很多不知名的人偷偷救下卫氏人。说不定就有卫氏后人在远处那群欢笑的人群里。

    沈茴脚步轻快地跑来,她手里握着两串甜甜的糖葫芦,递了一支给裴徊光。两个人并肩站在桥上,吃着糖葫芦望着远处安乐的百姓。

    河面水波潋滟,映出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沈茴偏过头望着裴徊光。

    沈元宏曾向沈茴感慨她改变了裴徊光。

    不是的。

    沈茴知道改变裴徊光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这世间本就永存的善念。

    ——善无疆,善意永不泯。

    夕阳彻底沉落后两个人去了寺中添香火。

    供香徐徐燃着,绵长的钟声远远传来,寺内一片宁和。

    裴徊光卑身立于慈悲的佛像前,缓诵忏经。

    旁人若知这邪魔人物竟会诵忏经,定要感叹他虔诚得像个笑话。

    沈茴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虔诚诵念。

    从一开始,裴徊光就不在乎自己罪恶深重不得好死,更不在乎自己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余生这样短,不够与她厮守。

    他开始怕,怕地狱里没有她,怕没有来生与她相遇相守。

    他珍惜余生每一日,一日也不与她分开。

    ·

    盛和二十九年,太后崩逝,举国哀恸。

    是夜,裴徊光开棺而入,将缱绻眷吻落在沈茴眉心。梵元鬼录第十一重,为自戕。自裴徊光选择修炼邪功时,已为自己布了结局——用自戕结束今生所犯之恶。只因沈茴的存在,鬼录十一重推迟至今。

    卫珖缓缓阖目紧拥沈茴在怀,至永恒。

    生同日,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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