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2/2)
“如果那个时候……我请求你不要为了我屠杀百姓,你会不会真的放弃杀戮……”
“……你这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半晌,宿傩拽着衣襟的掌心松了松,“你不会是想说你后悔了吧?”
尽管用的是讽刺的语气,但他的声
音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连那爆发着的杀气,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是啊……”
随着香夜点头的动作,他更是气息一滞,怔在原地。
“抱歉,如果我当时能够信任你,或许故事的结局就完全不同了吧……只可惜当时的我很快就会死去,所以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临死之前的封印。”
“……”
这样的道歉,这样的悔恨,是宿傩一直所期盼着的话语。
就算是昨日,他也没有想过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理解香夜,他昨天想做的只是当做没发生过这段故事,但今日他们二人却触碰到了事件的本质。
香夜就这样轻飘飘的诉说了过去的后悔,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心中的杀意竟然真的平息了下来。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但他仍旧只是嗤笑了一声,“已经晚了,封印的这一千年,一句道歉就打算一笔勾销?”
香夜缓缓摇头:“所以我想,最后的最后……我想死在你的手上,这样也能算是我微不足道的……一丝赎罪了吧。”
“哈、别想。”然而宿傩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提议,“想要死来赎罪,这么简单的赎罪方式,你觉得能够抚平我心中的恨意吗,你要活着,等着我来折磨你,那才是你的赎罪!”
这样深深的瞪了香夜一眼,宿傩忽然握住那双柔软的手掌,打算使用反转术式为香夜疗伤。
只不过是腹部被捅了个洞而已,心脏却击穿,他都有办法让香夜活下来。
9.
但是那样的自信,却被轻而易举的击溃了。
当宿傩发现无论怎么治愈香夜的身体也无法恢复原状时,才终于变得慌张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起作用!”他越发努力的治疗起来,白白浪费了许多咒力,但香夜的身体还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没用的,我的时间……已经到了。”看着他那急的额头都泛起汗珠的模样,香夜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能将最后的咒力用于开启结界,已经足够了。”
“不可能!”宿傩猛地大喊了一声,“只是咒力反噬,不可能没办法治愈伤口!”
是的,只是咒力反噬完全能够治愈伤口,除非、除非香夜并不是咒力反噬……每次使用咒力是身体的溃散是无法挽回的,相当于一次性消耗品。
当心中对这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时,宿傩的眼底再次浮现一抹绝望。
“你等着,我肯定有能够治疗你的办法,不然让你换一个身体也可以,对了……”
他正在各种思索着其他方法,忽然间面前却倏地一花,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的气息。
宿傩一怔,微微偏过头,看向张开双臂用力扑向他怀中的人影。
他们亲密的进行着拥抱,几乎前所未有
。
“香夜……”
突然间,他语气一顿,意识到或许不是香夜想要抱住他,而是已经没了力气,所以才栽到他的胸前。
“准备……差不多已经万全了。”
从少女的身上逐渐浮现出金色的粒子,她的身体在溃散,她的咒力在四溢。
最终一切都会集中在围绕着涩谷和东京的蝴蝶身上,形成庞大的结界。
“不用担心,能够死在你的手上,我没有什么遗憾。”
轻轻闭上双眼,少女温柔的呢喃着,她察觉到宿傩正用力的抱住她的身体,紧紧的、紧紧的、不发一言。
或许他也明白,此刻的慌张已经毫无作用,现实就摆在眼前,香夜即将要离他远去了。
“最后,能够跟你这样安静的坐下来说一说话……也非常的满足了。”
“千年前的那段时光,至今闭上眼睛,还能够跃然浮现眼前。”
“有句话,从以前开始我就想要告诉你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恐怕只有这一刻,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够将心中的话告诉给你听。”
抛去两人的立场,抛去两人的身份,只是单纯的以彼此的感情为基石,说出口。
无力的掌心一点点环顾起男人的后背,少女的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伴随着空中散去的金色光辉,越发明艳耀眼。
“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
一直沉默的男人稍稍收了些力度,将下颔抵在香夜的肩膀处,眉眼稍显温柔的弯起。
“不必说了,这个时候再说出口,已经没有意义了。”
香夜微微一怔,纤长的睫羽遮挡住眼眸的情绪,无声的轻叹:“……说的也是。”
“——所以等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再将这句话告诉我吧。”
下一秒,宿傩温声的说出了口。
几乎从未听到过的,温柔到令人落泪的语气,让香夜刹那间愣在了原地。
好久之后,才翘起唇角,轻轻的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下次再见这种约定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实现,但她愿意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身上散去的咒力越来越少,结下咒力也比想象中的耗费要大,香夜有些痛苦的咳嗦着,意识到这样下去,她就算消失了,这部分的结界却仍旧没有完成。
正咬牙想要在释放一丝咒力,宿傩却此时轻轻推开了她的身体,一脸平静的抓住了她的手。
“我就知道,你剩下的那点咒力想要开启结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宿傩默默将自己的咒力输送到她的身体里:“用我的吧。”
“你……”香夜再次怔住了,她完全想不到宿傩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且达到结界所需要的咒力后,他仍旧没有停止输送,感知到结界中的咒力越来越强,都快能杀死特级咒灵的时候,香夜才有些慌了:“停下来!再输下去……你也可能、咳咳、面临危险。”
将咒力全部输送过去,宿傩自然没有能够抵抗的手段,他会死在这个被他亲手完成的结界之中。
“哈、这个表情倒是不错啊,难得一见,你会为我担心什么的。”
然而宿傩却轻笑了一声,掌心抚摸着香夜的眼角,一如既往调侃起来:“单单就是为了这个表情,这次的交换也很值了啊。”
“死亡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他语气轻松的询问道:“你已经体验一次了吧,有意思吗,本大爷至今还没有体会过。”
“……”香夜被他问的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焦虑的看着他,眼含不可置信。
于是在她的视线下,宿傩的表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最终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不要怕。”
“我会陪着你的。”
——亦如千年之前香夜对封印的宿傩所承诺的那样,千年之后,地位逆转,一模一样的台词,从宿傩的嘴中吐了出来。
香夜的眼眸一瞬间睁大,本想急促的说些什么,却急火攻心,再次干咳了起来。
她吐出了一大口血,几乎无法说出一个字,身体濒临崩溃的前夕。
撕心裂肺干咳的时候,从她的眼角处却忽然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
沿着脸颊滑下,摇摇欲坠的坠落,又被宿傩用掌心接住,微怔的碾了下。
——是泪水。
脑海中忽然就浮现起香夜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哭的。”
“……”
宿傩的脸上浮现几分无奈,“我记得我也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你哭的。”
“看来是我食言了啊。”
“本大爷做的承诺从来不曾食言,你还是第一个,感到荣幸吧。”
挑眉轻松的吐槽道,他双手温柔的捧起香夜的脸颊,看着那越发涣散的瞳孔,俯下身,亲吻起少女的额头。
“别哭。”
“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活下去的动力,解放的动力,都是因为你。”
“你不在的话,那么我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会去下一个世界找你……希望那个时候,我们会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相见,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触。”
“我想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界,我都会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吧。”
“到那个时候,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再把刚才的话告诉给我听。”
这句温柔的承诺说出口后,天空上便俨然形成了庞大的结界,如同鸟笼
一般笼罩着天空。
所有能够看见诅咒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天空,眼含诧异。
结界光芒大盛,等到光芒绽放到最璀璨的时刻时,便是所有诅咒们迎来终结的时刻。
“哼,最终还是便宜了那些愚蠢的人类啊。”
宿傩仰望着天空,讽刺的勾了下唇。
他轻轻推了下倒在他怀中的少女的肩膀:“香夜?”
毫无回应的少女一动不动,就连咳血的声音也停止了。
“……是么,你已经睡着了啊。”
轻声呢喃的抱紧了少女的腰身,宿傩闭了闭双眼,遮住了眼底划过的稍纵即逝的悲伤。
“宿傩大人。”
这时,一道诅咒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他身侧,恭敬的跪在地上。
“里梅。”宿傩随意瞥了他一眼,懒散的摆了下手,“离开这里吧,不然你也会被杀死的。”
“既然二位大人选择了最终的归宿,那么里梅留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回答他的,却是里梅温柔的言语:
“我会追随二位大人一起走。”
“……”
宿傩搂紧了怀中的香夜,慢慢闭上了眼睛,“随你吧。”
只是唇角却在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暖。
刹那间,结界的光芒璀璨的释放,化作无数光刃向地面射去。
所有被光刃触碰到诅咒都在瞬间烟消云散,祓除了个干干净净。
这短暂的光芒只维持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世界得到了净化。
而空荡荡的战场上,也再也没有了二位诅咒的身影。
一切回归原点,只有一片被扯得粉碎的和服衣角,被风卷起,慢慢的飘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