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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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你来啦!”少年眼神亮起来,“没做什么呀。不是让你慢慢走吗,累不累呀……”

    他说着话,领着狗朝对方走过去。

    “你——”

    刘老三还想与他争论,可那大黑狗忽然回过头来,朝他叫唤两声。

    刘老三心有余悸,又蔫了。

    “回家了。”

    裴长临压根没在意田埂上的那群人,淡淡留下这句话,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

    “哎,夫君,你等等我!”少年连忙加快脚步。

    少年身姿灵动,一阵风似的,很快跑到裴长临身边。

    也不怕后头还有人看着,毫不避讳地去牵他的手。

    许是常年卧病在床,裴长临性情出了名的孤僻,对谁都没好脸色。但被少年这么抓着手,竟也没甩开,任由对方牵着他往前走。

    两人慢慢走远,几个庄稼汉收回目光。

    有人感叹:“原来那就是裴家的新夫郎,成亲那天没见着模样,长得是真好看。”

    “可不,听说嫁来前在县城是做少爷的,还读过书。”

    “难怪了,瞧着就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刘老三带着满身的泥土和杂草,满心憋闷无处发泄。

    “好什么好,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他呸了一声,转身往田间走去,还刻意扬高了声音,“这辈子啊,毁了!”

    .

    穿过村外一望无际的青青麦田,两人从一条石板小路进了村子。

    前后无人,裴长临停下脚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放手。”

    贺枕书没松手,还乐呵呵地笑了下:“是你说在外头要装得恩爱点,好应付你爹,怎么,害羞啦?”

    裴长临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你刚刚是故意的。”裴长临道。

    贺枕书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他浑然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坦荡道:“谁让他乱说话,就要吓唬他。”

    说的就是那刘老三。

    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小声点,正巧被遛狗路过的贺枕书听见,可不得教训一下?

    裴长临问:“你不怕大黑把人咬出个好歹来?”

    贺枕书:“才不会呢,大黑那么乖。”

    大黑长得高大威风,往日别人看了都要绕道走,也就贺枕书觉得他乖,不会咬人。

    贺枕书弯腰捧起大黑的脸,用力揉搓两下:“而且啊,就算刘三叔事后想明白我是故意放狗吓他,也不敢做什么。”

    过不了多久,那姓刘的还得指望裴家帮忙呢。

    裴长临隐约听出他言下还有深意,问:“为何这么说?”

    “我……”贺枕书沉默下来。

    任凭是谁,像他这样反复经历过许多次同样的生活,都会知道这些。

    这不是贺枕书第一次嫁来这村子。

    自家道中落后,贺枕书唯一的心愿,就是给自己枉死狱中的爹爹洗清冤屈。可贺家原本只是一介书商,家中又因书肆查封欠下大笔钱财,没有切实的证据,伸冤不过天方夜谭。

    他那兄嫂只想安稳度日,甚至不惜将他从县城嫁来这偏远僻壤的山村,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第一次嫁来时,贺枕书百般不愿,最终是被人架着进了裴家。可他没想到的是,裴长临并未强迫于他,而是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起了条件。

    这病秧子自知活不长,不愿认下他爹自作主张给他说的这门亲事。他与贺枕书商量,两人假扮夫妻过上几个月,等他死后便给他一笔钱财,还他自由。

    贺枕书求之不得。

    那一世,裴长临的确在他嫁入裴家的三个月后撒手人寰。贺枕书好心帮着裴家料理丧事,谁知丧事办完,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陷入了这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无论他如何应对,是留下还是逃走,只要裴长临一死,他都会回到出嫁当日,重复过去经历过的事。

    如今,已经是第五世。

    可这些没办法说给病秧子听,贺枕书心中叹息,随口道:“总之我就是知道,你别管了。”

    “整天操心这些,你多顾着自己的身子吧。”

    裴长临别开视线,又不说话了。

    他继续往前走,贺枕书却没动,喊了他一声:“真要回去了?难得今儿天气这么好,多晒晒太阳吧,对你身子也好。你总是在床上躺着,哪能……”

    “贺枕书。”裴长临脚步一顿,声音冷了许多,“我们说好互不打扰,别做多余的事。”

    “可——”

    贺枕书还想再劝,裴长临却加快了步子,显然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说。可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他刚往前迈了几步,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贺枕书连忙上前扶他。

    裴长临一咳起来就止不住,消瘦的脊背深深弯下去:“没……咳咳,没事……你放开……”

    他们已经成亲好几天,虽然对外装作恩爱夫妻,但裴长临私底下始终刻意与贺枕书保持距离。就像现在,没想着自己,先伸手想推开他。

    可病重的人哪有什么力气,贺枕书没理会他这点微末的反抗,扶着人到路边坐下。

    “互不打扰,你以为我不想?”

    裴长临咳得有些喘不上气,急促地喘息着。贺枕书帮他在后背轻轻顺气,小声嘟囔:“真当我愿意管你似的,小病秧子。”

    他已经试了许多次,无论怎么选择,他都走不出那轮回。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病秧子别再死了。

    “不想让我管,你就自己争气点。”

    贺枕书注视着对方那因为过分消瘦而轮廓极深的侧脸,以及唇边咳出的点点血沫,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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