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唯梦闲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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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无比。

    这一看就是从敬闲变成了醋闲。

    醋坛子再次打翻,酸味横扫整个林田村。

    路迎酒笑了,又掉头回去和他低声说:“我去去就回,别再吃这口飞醋了啊。”

    敬闲也低声说:“我感觉我们的心又要分开了。”

    路迎酒:“……那倒不至于。你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敬闲说:“我看了很多爱情电影。”

    路迎酒:“……行吧。”他拍拍敬闲的肩,安抚道,“很快就回来啊。”

    敬闲问:“回来之后能有花烛夜吗?”

    “没有。”路迎酒说,“你不是新娘吗,哪有新娘那么急的?要矜持,要在你夫君面前保持冷静。”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笑了。

    “不行,”敬闲说,“我没脸没皮,就想你狠狠糟蹋我,狠狠蹂/躏我。”

    路迎酒:“……”

    他讲:“敬闲,你真是个奇人。”

    “我就当夸奖了。”敬闲笑眯眯的。

    于是路迎酒这才告别了醋闲,和楚半阳一起走了。

    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楚半阳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用血染红符纸。

    然后他点燃符纸,它们自己飞了起来,自动自觉地在地上勾勒出阵法。

    之前,楚半阳用骨灰盒召唤出来一片孔雀神的幻境。

    那里头有孔雀的59个梦,还有神水。

    现在有了阵法,他就能再次把路迎酒带进去。

    等所有符纸停下动作了,楚半阳把骨灰盒放在正中间,将手掌抚上去,口中念着繁复的、生涩的词汇。

    平地起了一阵风,掀起他们的衣袂。

    路迎酒眼前一晃。

    视野再清晰时,九盏青绿色的火焰顺时针亮起,装饰性的宝石被金丝串起,有着多彩的光辉。

    面前是祭坛,脚下是金绿色的羽毛,头顶是星星点点的光芒,酝酿着59场梦。

    路迎酒开口:“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被它听到。”楚半阳抬头,望向群星。

    路迎酒迷惑了半秒钟,问他:“‘它’是谁?”

    楚半阳不说话。

    他依旧是看向星光。

    光芒坠落在他眼中,也照亮了他复杂的神情。

    路迎酒...

    能看出,某种汹涌而杂乱的思绪正在他的心中升起,浩浩荡荡地淹没了他,哪怕是那些明亮星光,也无法指引前路。

    良久之后,楚半阳伸手指了指空中,说:“天道。”

    “孔雀神和楚千句的诅咒,来自于天道。”

    路迎酒微微一惊。

    那是束缚了人与鬼的法则,无形,却无处不在。

    神官以肉/身来到人间,忤逆天道,如果死亡便是魂飞魄散;人类擅闯鬼界,违背法则,同样是永世不得轮回。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法则。

    就像是人类无法违背重力,海水无法抵抗潮汐。就像是折翼之鹰坠地而亡,倾覆之水难以收回,离弦之箭再不回头……

    天道与它们一样。

    可怖之处就在于,谁也无法违抗它。

    路迎酒短暂地沉默了一会,说:“我从没听说过,天道会降下诅咒。”

    “我也没听说过。”楚半阳说,“我并不了解楚千句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天道本来是想要他魂飞魄散的,但是孔雀神舍身替他挡下来一半的诅咒,楚千句才没有魂飞魄散,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跟着楚千句,学过一段时间的驱鬼之道。”

    “有一次楚千句在无意间跟我提过,某些时刻,他会看到天边有一只眼睛。”

    “……有一只眼睛?”路迎酒问。

    “嗯。”楚半阳点头,“据他所说,那只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几分钟、有时候是几小时后,它才会消失。”

    “他没有和我细讲,但我推测,那或许就是天道的诅咒。”

    “所以,”他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楚家不想帮他们解除诅咒。而是这种级别的诅咒,不可能有人解得开,是死局。”

    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像是永远有一个存在监视着你,你却无知无觉、无法反抗。无意间回头,苍穹裂出缝隙,眼眸窥探着你的一切。

    路迎酒沉默片刻,开口:“嗯,我知道了。”

    他同样望向星空,问:“那么孔雀神破碎的梦境,你也应该有所猜测吧?”

    “对。”楚半阳说,“我一开始没告诉你。”

    他带着路迎酒,绕过祭坛,走向星光的正下方。

    这片空间看起来局限,实际上比路迎酒想象得大,他们绕过明亮的火光,走了十几分钟,才真正接近星光。

    这里光线昏暗,风声阵阵,几乎像是一片荒原。

    楚半阳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几乎是透明的,大概有拳头大小。如果不是光线穿过它时有轻微的曲折,它自身也有点淡灰色,路迎酒几乎都看不出来。

    再放眼看去,这附近零零散散还有不少这种东西。

    楚半阳拿着它,感受着手中的冰冷,说:“这些都是孔雀神破碎的梦。”

    “梦如果破碎太长时间了,就会像这样子坠落下来,这里是梦境的坟场。”

    “楚千句死的时候我就在这片空间里,那时有一场流星雨。”

    当时,无数梦境曳着星光,自高空而下。

    色彩爆发,斑斓绚丽,一时之间宛若神迹。年少的楚半阳抬头仰望,震撼于这奇景,久久无法忘怀。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楚千句的死...

    亡,也是神灵的垂泪。

    楚半阳说:“现在孔雀神依旧有两个破碎的梦。”

    “一个是这村子,一个是远方的学校。这两个地方都是楚千句曾待过的。”

    “对于梦境破碎这件事情,楚家一直没有结论。但我的猜测是,它只是不想再梦见楚千句了。”

    “在亲手杀掉自己的爱人后,或许每个关于楚千句的梦,对他来讲都是折磨吧。”

    永远能看到,但永远触碰不到,永远只是浮光掠影。

    “当然,”楚半阳看向手中暗淡的球体,看向那破碎的梦,“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除了孔雀神自己,没有人能够证实。”

    “等到楚千句的下一个轮回,或许,这些梦能够重新被点亮吧。”

    路迎酒默默听着。

    一阵风起来了,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放眼望去,头顶的星光暗淡温柔,色泽繁多。在它们之中,雨水哗哗流过玻璃,风车悠悠在迷雾中转动,火车鸣笛驶过山谷,盛夏的风与冬日暖阳,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街角的猫和它最喜欢的书店……

    多姿多彩。

    每一个梦里都没有楚千句。

    它们和脚边那些破碎的、死去的梦境,判若云泥。一边是鲜活的人间,一边是冷冰冰的残酷。

    路迎酒的心中就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唯梦闲人不梦君。

    楚半阳最后捏决带着他离开时,他又望向空中。

    看着那些梦,他想到的却是敬闲。

    眼前陷入黑暗。

    他想,敬闲会不会同样有这样的时光呢?

    神官的寿命无穷无尽,就连孤独,也会是永恒的。

    ……

    孔雀神第二个破碎的梦境,在距离林田村一千公里的孝广市。

    路迎酒一心想知道更多楚千句的事情,当然是准备去一趟的。

    姚苟百般打听他的事务所到底还招不招人。

    路迎酒知道他的意思,就笑说,指不定呢,你要不要和我们继续来这一趟?

    姚苟飞速答应了,拍着胸脯说,有你兄弟在,你就不要怕了!就我这吨位,管他来的是什么鬼,通通给你撞开!

    楚半阳也淡淡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于是,一行人效率极高地定了机票,晚上就出发去孝广。

    在村里吃了饭,收拾好东西,开车上路。

    姚苟为了表达自己的有用,自愿开车,敬闲就和路迎酒坐在后排。

    结果,去机场的路上下了小雨,天气阴沉沉的。

    路迎酒一如既往地补觉,受到雨天的低气压影响,更是昏沉沉地倚在敬闲的肩膀。

    无意间往外看,铅云凝结在头顶,万千雨水从天而降,几个没带伞的路人匆忙逃窜,步伐溅开水珠。

    狂风吹过时,车顶一阵噼里啪啦作响。

    路迎酒伸手,摸了摸车窗玻璃。

    指尖竟是一片冰凉。

    下一秒,敬闲温柔地握上他&#...

    30340;手。

    充足的暖意涌了上来,他低声说:“再睡会吧。”

    “……嗯。”路迎酒应了声,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保证自己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车子上了高速就再没有停顿,一路飞驰向前。

    他就这样半梦半醒地听着雨声睡,梦中依旧是敬闲身上的冷香。

    还好。

    ——他恍惚想到。

    我还能梦到敬闲。

    也不知多久过后,困意消散于安详的沉睡中,他迷糊地睁开眼睛。

    雨声滴滴哒哒。

    太久没说话,嗓音有点哑了,他意识还没清醒过来,下意识已经喊道:“敬闲……”

    语句顿住了。

    透过满是晶莹水珠的窗子,他看到铁青色的天幕,与随时可能压下的层云。

    狂风暴雨酝酿在城市的上空,宛若世界末日。最高的楼尖被云幕吞没,烈风吹过,似要倾塌。几道闪电劈下,狂乱的光撕碎一切,快要劈到它的身上。

    惊雷炸响于耳畔,心脏随之砰砰跳动。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路迎酒顿住的缘由。

    在那苍穹的最尽头,电与雷与云的交错之处,一只巨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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