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第 68 章(2/2)
唐亦阖了阖眼,哑声:“绑她的是徐远敬,他的落脚在城郊的某处烂尾楼。”
唐红雨语气一沉:“前年那家房地产大户出事,北城郊区外圈那么多为协议纠纷、权责不明导致的烂尾楼,全都要找?”
“沿着手机定位延伸出去的那条路,途经全查。”
“…我知了。”
同样的讯息和指令唐亦也发给了程仞那边。
他挂断电后,冷眼看向地上挂着残泪死死抱着平板的邹蓓。那女人察觉什么,又恨又畏惧地看向他。
唐亦冷漠地收回视线:“带她去警局吧。记得,是我们辅助办案找到徐远敬的共犯,而不是她自首。”
“是,唐先生。”
两名保镖上前,架起地上的邹蓓就要往外走。
而就在此时,已经绪爆发得僵硬麻木的女人眼珠子动了动:“刀。”
两保镖一停。
唐亦回眸,冷冰冰地看她。
邹蓓慢慢扯起嘴角,混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和花掉的淡妆,『露』出一扭曲的微笑:“徐远敬带了刀,是管制.刀具。”
唐亦眼瞳轻缩:“想说什么。”
邹蓓眼神瞟下去,落到那放茶壶茶杯的圆桌上:“下面有抽屉,面放了一把水果刀,我这儿可没有管制.刀具,只能帮这么多了。”
“——!”
保镖脸『色』一变,表难看地把邹蓓往外拽。
邹蓓嘶哑的笑传回来:“一定要防身啊!”
“……”
院死寂数秒。
有人在圆桌旁慢慢蹲下来,拉开抽屉。
原木『色』铺着雪白的绢布,白得刺疼他的眼睛。布上躺着一把安静的、泛着冷光的刀。
唐亦垂手,慢慢握过去。
【毓亦。】
唐亦的指腹蓦地颤了下。
他眼神一恸,在握上去前紧紧攥住手。僵持许久,唐亦重重地甩上抽屉,他起身拿出手机。
“程仞。”
“准备一把伸缩刀、一血袋。”
·
如唐红雨所说,北城城郊外的烂尾楼很多,就算有那支被抛弃的手机的定位排除了一部分,剩下的排查工作量依然很大。
立案后可调动的警力和唐家和冉家能上的人力全都散出去了,在通过监控排除缩小的范围一一地毯式侦查。
唐亦最早出发,也开在最前面。夜幕笼罩下的这片城郊漆黑而荒芜,行车稀疏,半晌都不见过去一辆。
唐亦从接到消息后滴水未进,但身体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需求。他目光在黑夜掠过一片片影子上不知疲倦地划过,然后寻找下一片。
直到某片低矮的楼影儿,远远映进他眸中。
刹车一。
唐亦眼神绪狞动,他死死盯着那片矮楼。没什么迹象证明她就在这,但是有说不上来的感觉,『逼』得他呼吸紧促。
方向盘慢慢转过。
顺着那片快要埋没进荒草的自开土路,唐亦关了车灯,开向那片矮楼的影。
剩最后一两百米时,唐亦停下车。隔着车窗,他看见不远处的蛰伏在夜『色』的一辆面包车。
和疑似徐远敬开走的那辆非常相像。
唐亦将车熄火,下车。
他在黑夜声靠近那座矮楼,然后听见徐远敬的声音。
然后是一脆弱的轻声。
“…为什么要绑我?”
唐亦在夜『色』陡然一僵。
他紧咬牙才摁住了冲上去的本能,他强『逼』着自己一声地退后,直退到那片半人高的草丛中。
唐亦『摸』出随身的手机,将定位发给程仞,然后他调成静音,拨通了唐红雨的电。
对面乎立刻就接起:“那边——”
“我找到她了。”
唐亦阖了阖眼,哑声说。
唐红雨似乎被哽了一下,没能第一时说上来。
唐亦没等她:“定位发给程仞了,我去拖延时,警察很快到。”
唐红雨呼吸一紧:“要干吗?警察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徐远敬现在已经疯了,他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和他不同!”
唐亦感觉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他竟然能很轻地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不同。”
“唐亦——”
“嘘,别吓着她,”唐亦轻声,“我办公室保险柜,密码0306,面有我的遗嘱。”
唐红雨头皮一麻:“他妈跟我说这——”
“我要是没出来,欠我的,都归给她。”唐亦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唐红雨说,“就我求了,这辈子护好她。如果有下辈子……”他笑了一下,“希望有吧。”
“唐亦!”
在唐红雨吓出哭腔的声音,唐亦挂断了电。他把手机扔在原地,独身朝夜『色』的矮楼走去。
野地的草恣生长,长得及腰,从他身旁拂过去。
那些野草就像他。
从泥长大,污脏,卑贱,心头脓血都是黑的,偏偏渴望天上雪白的小菩萨。没够下来多好,离她远多好,她也不受今天的惊慌和磨难。
她该多害怕。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
那他想普通的正常人,干干净净,不疯不癫,然后找到她。
一定要找到她。
“毓亦——”
唐亦骤然停身。
沉默秒,他伸手扶上空洞的窗台。
……
……
徐远敬怎么也没有想到,唐亦会这么快出现在他面前。按照他的计划他们会见面,但绝不该是现在。
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准备好。
徐远敬又气又恨,又对这疯子有仿佛已经深植进骨子的怕。
他攥紧了手一直握着的匕首,挤出笑:“我本来打算明天就打电给的,这么早来干吗,急着找死?”
“对,我来找死。”唐亦朝他们面前走过去,“来,杀了我。”
“别动!”
徐远敬吓得手一抖,迅速地把匕首横到林青鸦的颈前。
他声音颤哑,目眦欲裂。
“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划开她脖子!这荒郊野外,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
唐亦迈出的腿僵停住。
徐远敬一愣,然后握着刀大笑起来:“多稀奇,唐家的疯狗竟然能这么听?我真开眼界!这都得多谢啊林青鸦?”
徐远敬俯身下去,刀面恶地拍了拍林青鸦的脸颊:“瞧瞧我们的小观音,终于不是那干净清傲得一丝尘土都沾不得的样子了?说喜欢这么疯子,是不是傻?他有什么好、他不跟我一样就是垃圾?哦不——”
徐远敬直起身狂笑:“他不如我!他是克全家克的疯子啊!要不是他,会被我抓来吗?啊?!”
“……”
林青鸦眸子轻颤,然后她阖上眼,眼泪从她睫睑挣出又滚下。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只朝前轻摇了摇头。
唐亦跟着红了眼眶:“别哭,也别怕,我会救的。”
“救?拿什么救!”
烛光打在徐远敬的脸上,衬得他五官更加扭曲而狰狞,他手的刀紧紧贴在林青鸦的脖颈前,一条浅浅的血痕已经划现。
唐亦强迫自己从林青鸦的脸上抬起视线,他望着徐远敬,眼神冷下来。
“我自己。”
“、说什么?”
“我拿我自己的命,救她,要吗?”唐亦低声平静地问。
徐远敬愣住。
而林青鸦在栗然是等到了这她最怕的答案,她终于放开咬得发白的唇,乎颤不成声:“唐亦,答应过我……”
唐亦垂眸轻笑,“抱歉啊小菩萨,我要食言了。”
他眼皮一掀,那温柔褪去,他冷冰冰又讥讽地望着徐远敬:“废物才举刀向更弱者。我就把命放在这儿,都不敢来拿吗?”
徐远敬从怔愣回神,他狞笑起来:“对,我不要,废物怎么了?我就是废物,不然会被一条疯狗『逼』到这境地吗?激将法对我没!别做梦了!”
唐亦眼神阴沉黯下,但唇角却勾起来,他漠然地睨着徐远敬:“我是不该高估的胆量。”
他手伸向后,从腰『摸』出了一把带鞘的刀。
徐远敬吓得一栗,嘶声问:“要干吗!?不怕我杀了她吗?!”
唐亦轻笑起来:“我帮下决心啊。”
“什么、什么决心?”
唐亦拔掉刀鞘,随手扔在地上。烛光的照影模糊,但落到那刀上,是反起刺眼的光。
徐远敬咽了一口唾沫:“到底想干、干什——”
“…唐亦!”
林青鸦杏眼蓦地睁圆,边的惊恐一瞬就把她淹没,她声音力到近喑哑,仿佛都忘了颈前的刀,不要命似的向前,吓得徐远敬一把将她摁下。
回过神的徐远敬一边警惕唐亦一边气急败坏地掐着林青鸦的颈:“他妈不要命了啊?!”
林青鸦却没看他。
茶『色』的眼瞳满噙着泪,模糊了她全部的视线,她一边努力想看清他,一边更多的泪法克制地涌出来。
林青鸦哭得声哑:“唐亦,我求,不要……”
唐亦跟着眼眶通红,他咬牙看着林青鸦,又恶狠狠地瞪向徐远敬:“不是怕我吗?我说了把命放这儿,不动手,我自己来。”
“唰。”
徐远敬都没来得及反应的工夫,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刃抬起来,直直地『插』向唐亦自己的胸膛——
噗呲一声。
鲜艳刺眼的红『色』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显『露』,然后扩散。
那修长的身影僵了两秒,慢慢跪俯,倒地。
闷响后,空气骤寂。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偌大的空旷的烂尾楼,死一样的安静。
林青鸦仿佛失了魂,一动不动地僵在椅子前,一声息都没有。
徐远敬顾不得她了,他兴奋又害怕,慢慢从林青鸦颈前放下手和刀,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身影。
越走近,他看见水泥地上,鲜红的血慢慢扩成一滩。
徐远敬声音都扭曲,又愉悦又恐惧:“死了?这疯子真真的死了?林青鸦看见了吗?我可没杀他,他自己杀了他自己!和我没关系哈哈——呃啊!”
徐远敬嘶声未歇,凑过去踢那具“尸体”的脚就突然被钳制住,跟着狠狠一绞。
“尸体”的那双长腿把他直接绞倒在地。
徐远敬脸朝地摔下去,砰的一声,门牙上剧痛,疼得他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在地上佝偻成虾子。
但他没忘,从血糊的泪含恨抬头:“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
唐亦从地上撑起修长的腿,眼神阴戾,他拽开衬衫扣子,扯掉面缠着的血包,『露』出冷白『色』的胸膛。
完好损,连一丁伤都没有。
“魔术刀,没见过?”
唐亦把刀撇到徐远敬脸上。
凉冰冰的刀柄砸上来,弹开,在门牙磕落的麻木已经增加不了分疼,但只让徐远敬感觉到灭顶的耻辱。
他死死盯着唐亦,握着匕首从地上起身,直直扑上去:
“唐亦!!”
唐亦乎没费什么力,就阻截住那双握刀的手。刀尖被抵在上空,唐亦压着刀柄和徐远敬的手,垂眸看他的眼神像看路边的垃圾堆。
而更多的,已经压抑折磨了他数刹那的疯狂从他眼底翻覆出来,唐亦低眼睥睨着徐远敬。
他轻声:“怎么敢碰她。”
“——”
徐远敬狠狠一颤。
“警察!!”
“警察!把刀放下!!”
步声喧杂。
数『射』灯一样刺眼的光凶狠地晃进徐远敬的眼睛。
徐远敬深吸了口气,咬牙笑:“我动不了,也别想动我——警察都来了,能怎么样?我都没伤到林青鸦、大不了关三年出来——我他妈来绑她!!”
“是吗。”
耳边有人低低地笑了声。
一莫名的恐惧浮上徐远敬的心头。不等他反应或者后退,就感觉阻遏在自己手腕的反向力突然归零——
相搏的单向力下,是徐远敬自己都收不住的惯『性』。
直向那冷白的胸膛。
“噗呲。”
这一声比近,比真实。
腥气的血飞溅起扑在他脸上,滚烫灼人。
巨大的惊恐徐远敬只想扔开刀转身辩解:“不——”
不是我杀的!!!
“砰。”
可枪声在那之前已响起。
黑暗将尽。
徐远敬的身体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倒下去。
最后一隙。
他听见那濒死的疯子却笑了。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别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