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隔枕函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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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千江想了想,说道:“臣在军中的时候,身边有几位忠心耿耿的副将,在战场上是过命的交情,但当军中出了奸细时,臣还是怀疑了他们——在这个位置上,都是没法子的事。所以臣不怨,而且可以理解陛下的心情。”

    隆裕帝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心胸开阔,和你父亲很像。”

    靖千江心想我这可不是心胸开阔,我只不过没把你当成真正的亲人罢了,犯得上跟你生气么,晦气。

    不过他就算再杠,还不至于傻了,这句本能的回嘴在心里一过,并未说出来。

    隆裕帝向来疼爱齐瞻,但也确实从来不想让他有争夺皇位之念,今日瞧见了这个儿子的另一面,心中着实烦恼。

    他同靖千江说笑这一句,想到这里,又不免一叹,说道:“连你都是这样。人在高位,这天下间岂不是再无可以信任之人?”

    靖千江顺口道:“有啊。”

    隆裕帝看他一眼,靖千江道:“就一个人,他说什么臣都相信。人生在世,要是对什么人都好,都相信,那这好就不稀罕了,但也不能对谁都不好,总得有这么一个人。”

    寻常人家的父亲,由儿女陪着散步说笑,本来也是平常事。

    但到了皇家,像靖千江在他面前这样无拘束的态度闲话家常,对于隆裕帝来说,倒真是少有的体验。

    他起了几分兴趣,问靖千江:“是你的心上人?”

    靖千江直率地说:“是。”

    隆裕帝道:“前一阵子朕说要给太子选妃,被他推了,倒是疏忽了你。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喜欢的是哪家闺秀?若是身份合适,朕可以为你赐婚。”

    靖千江道:“臣喜欢的不是闺秀,是……”

    隆裕帝道:“为何吞吞吐吐?身份不好说么?”

    靖千江犹豫了一下:“不。他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原本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臣自幼在乡野中长大,性子急,爱闯祸,怕哪日连累了他,引得人恨屋及乌,还是先不同陛下讲了。”

    自己现在的能力,尚不足以跟皇帝抗衡,万一哪天隆裕帝一个兴起,又怀疑他造反什么的,拿曲长负的性命来要挟,难免会将曲长负置于险地。

    隆裕帝瞥他一眼:“你这理由倒是新鲜,怎么,怕朕为难她?”

    靖千江灵机一动,顺势笑道:“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容易患得患失,处处挂心。臣今日也算受了委屈,能不能像陛下讨个恩典,请您赐一块免死金牌下来,让臣送他。”

    隆裕帝道:“放肆,你当金牌是让你送人的玩意?”

    靖千江道:“那便当臣没说过罢。”

    隆裕帝冷哼一声,说道:“朕可以赏你一道空白诏书,让你有一次的机会可为一人免死。自个好好留着罢。”

    这听起来似乎也不错,靖千江真心实意地跪下来谢了恩。

    如果可以,靖千江希望曲长负一辈子都用不上这道诏书,但能多一重保障,总是要安心些。

    以曲长负的筹谋和智计,隆裕帝会对他不利的可能性很小。

    靖千江这一招主要是防着万一哪日朝堂生变,他人掌权,仓促之间,这份诏书便是最有用的防身利器。

    *

    至此,这一场风波总算消弭下去。

    其实平心而论,齐瞻这次的计谋一箭双雕,用的不可谓不毒辣高明,可惜在这一世曲长负的一系列打击之下,他未免失之急躁。

    再加上靖千江和齐徽在平时不和睦,在关键时刻却不糊涂,他们没像齐瞻期待的那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互相争执起来。

    因而他最终非但自食恶果,还让靖千江和齐徽收获了皇上的歉疚和同情。

    这一点看似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其实是十分致命的。

    齐瞻暂时消停了下来,但整个朝堂的局势,却并未因此而稳定。

    南戎与郢国协定之后,赫连英都和赫连素达也便带着陆越涵启程回国。

    但目前他们能够做主承诺的事,仅仅是南戎不再协助西羌同郢国作战,至于真正跟郢国站在同一战线上,出手抗敌,还需要南戎大君的国书。

    宋太师那头的前线作战没有停止,倒是国内第二批秋收的粮食总算都得到了收获。

    新鲜的粮食除了令专人监督运往前线之外,便是调度到全国各处,赈济饥民。

    曲长负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与上一世不同,齐瞻受到责罚,禁足于王府,而他的私兵也被当做山贼打击大半,如今无法再插手此事。

    曲长负上一回在惠阳立下了大功,对于疏散饥民、分派粮草本来就有一定经验,目前他又有佥都御史的头衔,隆裕帝便令他专门负责粮草运送的监督与分派,以免再次出现被吞没和以次充好的情况。

    曲长负之前实际上的职位原本仍旧是刑部员外郎,佥都御史不过虚衔,这回顺理成章转为实职,已经是正经的三品大员。

    曲长负的升迁不可谓不快,但相对的,他所立下的功绩也在那里摆着,教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上一位一路升官上来,分别在兵、刑、户、吏等各处历练过的,还是曲萧。

    ——换句话来说,曲长负这样的官路,正是日后的相才之选。

    当听到皇上的旨意时,连曲萧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恍惚。

    他发现,这个儿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成长到让自己都要侧目的程度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脱

    出他的掌控。

    而除此之外,另有一件大事,则是黎秋河的卸任归国。

    上一世那个被称是死在曲长负手中的黎秋河。

    “少爷,方才四表少爷派人匆匆送来了口信,说是有个姓黎的到宋家去了。”

    刘元是小跑着来到曲长负的书房,告诉他这件事的:“他说要把宋彦接走。”

    黎秋河原本是东宫的侍卫,而后被齐徽安插进郢国的特务机构当中,假死后前往西羌成为卧底。

    宋彦作为一名表面上没了父亲的孩子,宋太师不忍见他受人欺凌,这才将他接入太师府,记入宋鸣风名下,照料教养。

    后来宋彦又入东宫,也是因为齐徽的补偿照拂。

    他的亲生父亲没死一事算是高度机密,除了齐徽便只有宋太师知道,便是曲长负活了两辈子,也是在不久之前方才知晓的。

    ——因为上一世,黎秋河从头到尾都未曾光明正大地露面过。

    他这次回来,一来是到了年限,身上的职责可以由接班的新人顶替了,另外也是因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宋彦向西羌传递了错误的消息,以至于曲长负等人被刺杀。

    外人不知道宋彦有意谋害,只以为这是疏忽大意造成的过失,但黎秋河也因此受到责罚。

    他卸任后并没有得到丰厚的奖励,而是重新由上级编造了新的经历与身份,被安插在五城兵马司当中,成为了一名小卒。

    宋彦眼下还在宋家的别院里面关着,黎秋河回来之后不久,便登门拜访宋家。

    除了诚恳道歉之外,他还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够接走宋彦,亲自教导。

    曲长负听了刘元的禀告,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这一世黎秋河会是什么时候死,又是怎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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