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遗而不收,行而不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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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在如今这个时间段,人头税就已经是彻头彻尾,影响生产力发展的税制了。

    它与大明朝落后的户籍制度一起,将老百姓当做燃料一样,牢牢锁死在了一村一县之地。

    负担沉重,使人永世耕种。

    官府强权,使人不得流动。

    这种税制和户籍制度之下,大明朝永远别想催生出工业来。

    原子化是工业的结果,同样也是催产剂,

    与此同时,是江南的手工业嗷嗷待哺,湖广的朱蕴桦建起了一座座铁冶厂,

    地方州府如饥似渴等着百姓的商税,两京参与海运的权贵们迫不及待将一船又一船的货物来回运输。

    轻工业需要失地的流民;重工业需要户籍自由流动的工匠;腰缠万贯却只能穿粗布麻衣的商人,同样需要废除限制其地位的户籍身份。

    免除户口税,就是税改和籍改的第一步一一中枢借着度田的由头,偷偷摸摸给锅里的青蛙加注了温水。

    几千年收人头税的惯性,大多地主土豪会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是「暂且」的事。

    就像王之垣的反应一样一一地主们肯定会有意见,也只能这几年暂时多弹压一下了。

    但实际上。

    一旦度田完成,税基都完整了,凭什麽还要恢复人头税?

    地主负担增加了?那又如何?

    黄册就是实际统治的最大象徵,只要黄册在手,就没有能打烂帝国的治安战。

    野猪皮能杀的人,大明朝杀得精细点,同样能杀。

    当然,能安稳过度是最好的。

    所以事情不宜说得太过透彻,申阁老哪怕对面前的这位小九卿,也是能忽悠就忽悠。

    王之垣没有进过中枢,眼光自然看不到这一层。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申时行见王之垣信服颔首,便继续说道:「然后是王京兆言,顺天府尽是免税官田。」

    「京兆,陛下与内阁方才议定,自明年这一科进士丶举监开始,致仕之后,

    便只免三亩半的田税了。」

    王之垣闻言,倒没有太过惊讶。

    这事从万历二年那一科就开始吹风,说什麽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

    只是一只没有开始,平白让这两届一只提心吊胆。

    看来是风吹够了,明年终于要开始了。

    三亩半的税额,也就能养活一家人不饿死的程度。

    皇帝跟内阁多少得背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否则都对不起进士们这些年的寒窗苦读。

    当然,是万历八年之后的进土,属于未来的反对派,现在还在强裸之中一反正不关他们这些老人的事。

    想到这里,王之垣好奇追问了一句:「何时下的诏,竟然没听闻?」

    要是中枢有明旨下来,士林总得吵上几句的,他也不至于没听说过。

    申时行授了授自己胡须,含糊道:「腊月报名科举时,再做告知。」

    这就是阳谋,你不想当官有的是人想!

    退休待遇?今天连三亩半的免税都不满足,当了官以后敢做什麽都不敢想!

    王之垣不由警了一眼申时行。

    这位年仅四十三便入阁的天之骄子,两年下来,已经逐渐染上一丝阴险狡诈了。

    内阁的一方水土,看来不是很好啊。

    王之垣摇了摇头,将多馀的想法甩出脑海,说回正题:「既然如此,那如今度田,最棘手之处,恐怕便在寺产了。」

    「如今北直隶新增数百寺庙,顺天府便有近百馀!」

    棘手不在于势大,同样在于麻烦。

    凡是牵扯上大量百姓的事情,就没有不麻烦的一一尤其是把百姓当人的情况下。

    道门尚且好些,佛门这些人,实在不好相与,哪怕被伐山破庙,也不见消停申时行闻言正要说话,却听皇帝清了清嗓子。

    申阁老识趣闭嘴。

    朱翊钧顺势接过话头,看向王之垣,正色道:「朕此行除了关切王卿外,正是为了来告知王卿,朕要巡顺天府下辖二十四州县。」

    「卿方才说的达官显贵丶毂通侯丶阉尹贵戚,朕正好一一看过,见识见识彼辈家中是何等殷实。」

    「至于佛道两门,朕也不吝拜会。」

    王之垣突然一阵咳嗽。

    好半响才抚着胸口缓回来。

    他与常春乔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露出为难的神色。

    前者无奈道:「陛下——」

    朱翊钧直接打断了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这是常朝议定的事,卿快些准备便是,不必多言。」

    外朝怕麻烦的心情他理解。

    但实权皇帝没有一辈子待在皇宫的。

    不出门考察考察,像历史上张居正那样两眼一抹黑,就不妙了。

    王之垣还欲再说,朱翊钧突然转过头看向他:「王卿若是觉得仓促,朕今夜便留宿顺天府,让一干内臣中书舍人协助一二,咱们也好早些成行,如何?」

    王府尹闻言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差点蹦起来:「陛下万乘之尊,岂可留宿顺天府!」

    朱翊钧盯着王之垣,笑而不语。

    后者见皇帝这模样,终于反应过来。

    早就听说皇帝时常耍这种无赖手段,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王之垣无奈下拜:「可否容臣准备几日卷宗,免得届时陛下有惑时,臣懵懂无知。」

    朱翊钧欣慰点了点头:「那便十月二十八,早巡早回。」

    说罢,他无视了王之垣的苦瓜脸,朝申时行颌首示意,转身便走。

    申时行连忙跟上。

    王之垣与常春乔不约而同躬身下拜,大礼相送。

    便在这时,朱翊钧突然想起什麽,回过头好奇道:「朕似乎没见到府丞?」

    顺天府有资格出现在皇帝面前的官员不多,但五品以上除了眼前两位外,应该还有一个府丞才对。

    王之垣闻言,一时有些失措,不知如何答话。

    旁边的常春乔见状,突然开口道:「陛下,府尹昨日到任后,府丞郭廷梧便托关系转去了太常寺。」

    朱翊钧闻言一惬,立刻便明白了怎麽回事。

    他旋即平静地点了点头,笑道:「两次见常卿,都听到常卿告状了,此番若再度考成上佳,都察院怕是要虚位以待了。」

    常春乔不知皇帝是调侃还是嘲讽,只胡乱下拜口称认罪。

    再抬头时,却只见得皇帝背影被一干近臣围拢。

    一行人出了顺天府衙之后,朱翊钧突然拉下脸来。

    他看向蒋克谦,语气生硬道:「去,给府丞郭廷梧的家抄了,看看罪行够诛几族。」

    蒋克谦当即要应声而去。

    申时行本是老神在在跟在皇帝身后,闻言悚然一惊。

    他慌忙拉住蒋克谦,朝皇帝劝诫道:「陛下!遇难退避本是人之常情,何至于此!」

    朱翊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是四品官,当日南郊也向朕表态支持新政了,如今却遇难而退,岂有此理?」

    申时行无奈讨饶:「陛下,那也不能无罪而诛。」

    朱翊钧看向申时行,认真询问道:「不支持新政而又不致仕的朝臣,有几个经得起查?」

    申时行无言以对。

    朱翊钧朝蒋克谦点了点头,后者领卫而去。

    皇帝脚步不停,口中与申时行说教道:「王之垣丶常春乔这等,朕绝不辜负;陆光祖丶施尧臣这等人,朕可以相聚好散;但郭廷梧这样的阳奉阴违的,就休怪朕无情了。」

    「党争就要有党争的样子,辨识同道,本就是必不可少之事。」

    申时行叹了一口气。

    无奈回道:「恐怕外朝又要说陛下酷烈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事。

    「卿去告诉僧录司,僧碟先别发了。」

    申时行还未从方才皇帝动辄抄家灭族的模样中脱离出来,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是要—?」

    朱翊钧走在前头,声音很轻:「既然伐山破庙都没老实,朕此次出巡,与他们说说理。」

    (求月票,第八掉下去了,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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