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有憾生(二十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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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剑奴随手将没用的尸体扔进水里,顺着这废物的视线,她一道剑气斩向了往生灵鲵:“装神弄鬼!”

    一声让人肝肠寸断的悲鸣响彻南海,陆上、海中,所有灵兽与凡兽,但能发出声音的,齐声哀鸣起来。

    宛阖边境的天机阁分部中,因边境铭文被大量灵气激发而紧张的庞戬忽然有所觉,一抬头,他愕然发现壁画上的因果兽分/身纷纷直起身,朝南方望去。因果兽精力充沛,总是瞪眼,天生长了张气呼呼的脸,庞戬还从未在那双巨硕的眼睛里看见过这样分明的悲意。

    晚霜落下的瞬间,王格罗宝手中已经撑起了防护仙器,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掰开了一颗芥子。

    醒龙、金甲狰、长蛟、绵龙……数不清的灵兽从里面炸了出来,层层叠叠地挡在他面前,违逆本能,心甘情愿地抵在晚霜剑刃上,替他受死。

    王格罗宝眼都没眨一下,迅速将另一个装着蜜阿修士的芥子卷走,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西王母的秘境,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侍剑奴剑下,铭文被剑气破坏,那芥子的边缘层层破损,原本只占拳头大空间的芥子秘境被迫展开百亩,突兀地漂在南海上。

    姚启和常钧在在奚平示警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早挪到了铭文边上,一阵天旋地转后,直接给传送到了秘境边缘,两人将护身仙器往身上一裹就跳进水里。

    入水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士庸!”常钧的声音变了调子,“晚霜刚才到底砍到了什么啊?”

    奚平:“什么?”

    姚启:“海水变成……”

    没了下文。

    神秘的往生灵鲵撞上晚霜,鱼身四分五裂,散落在海里,却没有血。

    它将周遭海水都变成了半透明的云雾,将西王母秘境托在了上面,并且迅速往上蒸腾。姚启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云雾淹没了,刹那间,他整个人六感断绝,连转生木那边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说不出的冷意顺着他脊梁骨往上爬。

    周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束微弱的光从他身上扫过,他眼前闪过所有亲朋好友的脸,一纵即逝,窥见故乡金平,繁华转眼成灰,耳畔充斥的喧嚣人声来了又走,姚启本能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热闹离他而去。

    没人指点

    他,可姚启就是知道,这是生与死。

    人是过客,红尘也是人的过客。

    人从寂灭中来,被幻觉惊醒一瞬,再归于无尽虚无。

    幻觉中万物无常。

    往生灵鲵的尸身上,所有人万念皆灰。

    侍剑奴一剑下去已经感觉出了不对,她蓦地退开,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起雾的南海。

    被云雾裹在其中的西王母似乎也进入了生死之间的夹缝,耳畔“天谕”声音陡然大了十倍,牵在她身上的婚约摇摇欲坠。

    这时,静室的门忽然被破开,广安君踉跄着闯了进来,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头脸上青筋暴起,爬向西王母:“阿婉……”

    他是楚人,灵矿工之子。有极少一部分人,做任何事都比别人专注,时常无意识地引灵。即使没人引导,常年泡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可能阴差阳错地开灵窍——跟西楚那些削尖脑袋钻进内门当一辈子凡人的,也不知道谁比较不幸……毕竟不是每个开灵窍的矿工都像庞戬,背后有个良心发现的梁宸,肯替他奔走讨要内门担保。

    灵窍怎么开的,老实巴交的矿工一家说不清,楚矿上欺上媚下成风,立刻给他家定了“盗窃灵石”重罪,当诛九族。

    那时杨婉越来越无法忍受东皇,正在开始暗中筹备自己的势力,正缺人,顺手将这也算半仙的少年捡去了她新搭建的秘境。一开始,她并未以真面目示人,只化身成灰头土脸的寻常妇人模样,自称是替主家办事的下人,省事地给自己起了个怪难听的化名,叫“婉娘”。

    她不是西王母,不是东皇之妻,不是公主殿下,不姓杨。

    “阿婉……”

    广安是这世上,唯一属于阿婉的东西。

    他在呼啸的海风中,一把抓住了杨婉的手。

    剑修手心满是茧子,刹那间险些将西王母的神识从入定中拽出去,两人周遭的雾倏地退开了几寸。

    那双牵在一起的手仿佛和澜沧山起了共鸣——当年澜沧剑派的开山老祖也是一对夫妻,合称“金玉二圣”,“金圣”是剑修,“玉圣”是南阖半岛上最多的炼器道修士。

    琴瑟和鸣,相携而行,是神仙眷侣……恍惚间,杨婉分不清自己是西王母还是玉圣,嘴角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

    广安君神色微松,正想继续叫醒她,只听一声轰鸣,强横的灵气当头扫来,重伤的广安君声都没吭一下便被甩了出去。

    那飓风一样的灵气来自南矿,澜沧山剧烈地震颤着,仙山上生出无数草木,诡异绚烂地开起花来,霸道地占领了南阖半岛的“野火藤”抱头鼠窜。

    澜沧主峰上空浓云密布,一个巨大的雷云漩涡一般地架在半空,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侍剑奴一皱眉,再不管什么古怪的云雾,一剑劈向西王母秘境。

    剑气却被暴虐的灵风弹歪了。

    此时奚平简直是被困在南阖半岛上,脚下尽是凡人,他挪都不敢挪。

    “子明,洪正!”

    两人毫无回音。

    奚平感觉自己的胸椎肋骨被晚霜飞过来&#3

    0340;剑风砸成了大鼓,不断开裂,又不断被隐骨修复,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冰冷的剑意仿佛要侵入他骨缝,又被支修留在他身上的三道剑气挡出去,南北两剑隔着他交锋,奚平骨头碎得更快。

    侍剑奴……到底是什么怪物?

    蝉蜕和升灵之间的这一个大境界怎么差这么多……奚平痛下决心,熬过去回飞琼峰,他一定好好用功!

    这想法飞快划过的时候,奚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抓住了一直梗在他心头的念头。

    等等,他想起来了!

    蝉蜕高手——除非是项宁那种凑数的,未必能碾压那些格外出色的半步蝉蜕,但碾压升灵初期……甚至中期肯定是没问题的。

    当年全盛的悬无能跟月满高手斗上半宿,哪怕后来他真元受损境界跌落,在南海上也揍得七大升灵满地爬。悬无的修为比不比得过林宗仪武凌霄等人不好说,比章珏赵隐肯定强,他老人家亲自下山捉拿秋杀,为何要动银月轮这种大杀器?

    一根手指碾不死当时已经失去了破法和望川的秋杀吗?

    王格罗宝已经沉入了海底,挥开仍卷在他身上的醒龙尸体,给昆仑传了信:出了意外。

    他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意外”。

    王格罗宝顿了顿,又写道:支修没引来,武凌霄恐怕提前对上了澜沧山,计划恐已泄露,如何是好?

    发完,他好整以暇地收敛气息,在灵兽的尸体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块转生木,胆大包天地把自己的血滴在了上面。

    “久闻大名,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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