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溧水之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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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尾巴长不了。」王瑞芳冷笑一声,扇子一敲,「我要设计对付他,哪里是为了私人恩怨?他和我又没有仇,我为何要这麽干?」

    「有人以为我是嫉妒。真是笑话,他值得我嫉妒?他也配?」

    「我对付他,是因为早就看出,此子最会蛊惑人心丶结党营私,将来若是得势,必是严嵩父子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你们应该还记得。他第一天来上课,就带着一个女婴,顷刻南雍皆知,以至于有『携妹入学』的所谓佳话,赢取了很多无知之人的好感。」

    「他刚到南雍,商阳丶莫韶丶韩尚等人就引为知己。他并非高官子弟,可入学半年,就有一大群死党!这还得了?」

    众人闻言,不住点头。

    可其实谁都知道,这些都是王瑞芳的藉口罢了。

    王瑞芳要对付朱寅,没有其他原因,唯嫉妒生恨耳。

    当然,他们也想朱寅倒霉。

    九人商议间,书童们煮茶倒水,好几人都是神色诡,目光闪烁。

    豪门子弟携带的贴身书童,就是随身奴才,须臾离不得。

    笔墨纸砚丶书籍丶银钱丶铜镜丶梳子丶火摺子丶脂粉丶印鉴丶牙签耳勺丶名帖丶虎狼药等等物什,都需要书童携带。

    公子郎君们,要得是潇洒自如,是不会带一包东西的,最多拿一把扇子。

    书童不光是如影随行的行李箱,还要侍奉主子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

    甚至干那种事·有时也需要拿书童来泄火!

    他们既然离不开书童的随身侍奉,很多秘密也就无法隐瞒书童。

    所以,书童当然他们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可是九人想不到的事,在场有好几个书童,早就成为录事寮控制的外围线人事无巨细,这几个书童都要定期汇报,相互印证。

    可是他们之间,也不知道对方是奸细。

    一旦有人撒谎,情报相互对应不上,那就惨了。

    在朱寅的那里,王瑞芳等人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甚至他们所在的大家族,

    也快没有秘密了。

    王瑞芳等人的长辈,也开始列为录事寮的监视对象了。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大事,就开始打马吊(打麻将)。

    菊社大佬们,喜欢马吊。

    王瑞芳笑道:「输了就记在菊社公帐上!赢了就是自己的,如此一来,咱们就能尽兴了,谁也不怕输!

    自从菊社成立,王瑞芳等「首脑」的吃喝骠赌全部走公帐,真是不亦乐乎。

    挥霍公款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徐宏基有心巴结,很知趣的说道:「我是东道,我要是输了,可不能拿公款,我拿体己!」

    说完就吩咐身边的书童,「去给我拿五百两纹银,我今日不怕输!」

    溧水之阳。

    朱家庄园,稻花盛开,蜻蜓飞舞。

    就在王瑞芳等人宴饮丶赌钱之际,朱寅等宣社之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一个个脱了青矜长衫,换上了劳作的褐衣短打,挽着袖子和裤脚,在稻田中除草。

    很多朱家佃农,看着下田劳作的读书相公们,神色都是十分新奇。

    小老爷真是菩萨啊。

    不但用年节赏赐的名义,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而且没有贵人的架子,甚至亲自下田,帮他们干活。

    五月初的水稻,禾叶青青,稻苗秀秀,看上去十分喜人。

    今年是个好年景。

    朱寅带着一顶斗笠,光着小脚丫,踩着软绵绵的淤泥,手持一柄除草的草耙子,小脸上泥水点点。

    可是他却乾的很认真。每干一会儿,就会站直了腰杆。

    干农活,是真累。

    禾苗比他的要还高,稻叶子扫在皮肤上,十分瘙痒。

    稻田中,还有蚂丶牛丶蝌蚪丶泥鳅之类的小东西。

    当然,也有青蛙「呱呱」叫着,一蹦多高。

    商阳丶顾起元等人没有怨言,都在认真干活。

    社主朱寅年仅十一,都在下田除草。他们若是叫苦,岂不惭愧?

    这也是宣社的宗旨之一。宣社成员,一定要实干务业,要亲农尚武。

    每年,宣社成员都应该下田体会农夫之苦,稼之难,还要亲近武事,知将士之苦,戌边之难。

    否则,就不要加入宣社。

    这也是为何豪门子弟出身的士子,很排斥宣社的原因之一。

    朱寅干了半个时辰,已经满身是汗。只觉骄阳如火。

    忽然小腿痛痒难当,伸手一摸,却是一条吸饱了神童血的蚂。

    朱寅捉起蚂,笑道:「水蛭先生,今日饱饮神童血,灵智必开啊,起码能当官儿了。」

    「可是在下被你吸了血,今年乡试若是不中,就只能怪你了。』

    顾起元等人都是莞儿。再被蚂吸血,也就不以为意了。

    年方弱冠的何必说道:「吾家虽然贫寒,然吾年二十,今日才下田亲农,方知父母之苦。」

    「稚虎,吾该谢你。」

    说完他摘下斗笠,手持草耙,向朱寅肃然行礼。

    顾起元擦擦汗,胃然叹息:「我又何尝不是?五岁读书,从此两手不沾阳春水,年过弱冠方知稼之难也。小民何其苦也。」

    最惭愧的是年已经五旬的商阳,挥泪硬咽道:

    「两位贤弟年轻,追悔可及,吾年五旬,却是追悔莫及了。」

    「说来真是惭愧啊。吾家也是寒门,不耕无以为食。可是时至今日,竟然第一次下田务农。」

    「遥想当年,先父耕田犁地,先母插秧除草,面朝黄土,背朝青天,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为了让吾安心读书,先父先母不让吾劳作,殷殷期盼,音容宛在。」

    「吾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年到天命一无所成。子欲养而亲不待,风木之悲,

    真是锥心刺骨啊。」

    商阳已经老泪纵横,对着朱寅行礼,「稚虎可为吾师,请受我一拜!」

    韩尚等人想起父母,也不禁大有感触,都对稚虎行礼。

    朱寅带他们下田务农,真是受益良多。

    他们能成为读书种子,都是自小读书全家供应。虽然多是寒门子弟,却也很少亲自种田。

    朱寅双目含泪,拱手还礼道:「小弟惭愧!不敢当诸位兄台之礼。小弟以为,天子有亲耕之典,皇后有亲蚕之礼,况我辈乎!」

    「小弟亲农虽早,可父母早就亡故,颠沛飘零,都不知双亲音容笑貌矣。」

    众人闻言,都是神色然。

    溧水之阳的佃农,见到这群读书相公在田中相互行礼,不禁神色肃然。

    可是很快,那群读书相公就继续弯腰干活,乾的很认真。

    佃农们抬头看看青天,不知为何,似乎天上的自云近了一些,心中安逸了不少。

    朱寅除了一大堆稗草,走上田埂,将稗草晒在石头上。

    他小农夫般的站在河岸,看着悠悠溧水,对众人说道:

    「明日,咱们就在这溧水之阳,射柳为戏,祭祀屈子。」

    「无论士子,还是乡农,都可参加。」

    几头水牛从田埂上叫着跑过,在溧水边上喝水。

    朱寅看着欢快的水牛,看着劳作的佃农,忽然泪目笑了。

    溧水之阳的庄园山坡上,桑叶郁郁,笑声满林。

    宁采薇也换了一身采桑姑娘的短衣,戴着草帽,挎着竹篮,和一群农家少女一起采桑。

    还有不少白发苍苍丶腰背偻的老妇,也一手拄着荆杖,一手采桑。

    阳光透过桑叶,照着她们刻满皱纹的沧桑面容。

    其中一个老妇转头,看着宁采薇等人,露出缺齿的嘴巴笑道:

    「真好啊。咱们几十年前也这样,可一晃就老了哟。」

    跟着宁采薇一起采桑的还有丁红缨丶顾红袖丶薛素素丶嘎洛等女子。

    丁红缨调侃着笑道:「宁姨,俺觉得你不该来采桑,虎叔也不该种田。」

    宁采薇笑问:「却是为何?」

    丁红缨吃了一颗桑葚,正色说道:

    「宁姨叫采薇,应该采薇才对。虎叔是虎,也不用种田,老虎不吃素嘛。」

    宁采薇翻了个白眼,「贫嘴。快采桑吧,你尽吃桑葚了。」

    读过书的顾红袖揪了一把桑叶,又摘了一颗桑葚塞进朱唇里,吟着一首古诗道:

    「朝去采桑日已曙,暮去采桑云欲雨,桑叶郁郁寒露眉,桑枝曲曲钩破衣。

    大妇年年忘蚕饥,小妇忙忙催叶归-—-朱楼旭日映红妆,不识桑树有罗衫。」

    丁红缨听着顾红袖背的古诗,总感觉她是在奚落自己。

    可怜她不懂诗,也听不出来。只能哼了一声,道:「附庸风雅,王八念经。」

    宁采薇闻言不禁莞儿。红缨虽然不读书,却不傻啊。

    可是她刚要说话,忽然目光一凝。

    有熟人来了,嘻。

    宁采薇抬手一指,对顾红袖道:「你看,真正不识桑树的人来了,还是两个呢。」

    顾红袖等人一看,只看两个服饰华丽丶身姿摇曳的少女,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提着裙摆姗姗而来。

    可是,两个女郎没有上山坡,只是站在坡下,仰头看着郁郁桑林,手搭凉棚。

    一个问道:「表姐,她们在做什麽?是采桑麽?」

    另一个轻摇首,「我也不知,许是采桑吧。这就是桑树麽?倒也好看。」

    两女只看了一下,就步步生莲的走上河提。

    两道清稚的倩影,俏生生的站在溧水之阳,倒影如画。

    两女望着河提下稻田中的朱寅,脆生生的弱弱喊道:

    「稚虎!你竟是亲自下田麽?快快洗脚上岸吧。」

    「!不脏麽?你可是君子!」

    PS:昨天有人私信我,说喜欢庄姝,哈哈哈!他来真的,说喜欢庄姝。蟹蟹,晚安!明天双方就要对决了,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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