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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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这竟然是一封道歉信!!

    张衍恳切地对自己前几天的所作所为表示了歉意。

    李郸脸色如受惊般差点儿一跃而起,匆忙将纸团攥在手里,脸上温度却不知不觉往上一路蹿升

    ……张衍你是不是指定有什么毛病???

    不过……

    将纸团飞快塞进了抽屉里,李郸凝望着窗外,神情几乎凝固。

    他想,他对张幼双的印象或许要改观了。

    孟敬仲弯了弯唇角,将视线收回,转过身问王希礼:“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

    王希礼愣了一下,明悟过来,孟敬仲不是在问“他”,他作为斋长,这是在问他这个明道斋的“副斋长”。

    他俩的态度基本上可以代表明道斋的学生们对张幼双的态度,认不认她这个先生。

    王希礼慢慢皱起了眉,被问到这个忽地有些紧张:“你问这个作什么?”

    紧张中,下意识地就把桌肚子里那本《新锲五年科举三年模拟》摸了出来,翻了两页,有点儿傲娇地哼了一声。

    “虽不如三五先生,但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这一句点评已经非常出乎孟敬仲的意料了。

    他知道,王希礼对那位三五先生有着极其深厚的、复杂的感情。

    **

    几天下来,张幼双她的教学方法和授课方式,在九皋书院里迅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现代十分常见的划重点、拟题、猜题,在古代都成了功利的代名词。

    有人赞成,自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春晖阁内,再度爆发出了激烈的争辩声。

    “这张氏虽说确有些才学,未免太过功利了些!岂不是为举业而妨实学!”

    “为富贵而学,其学必不实,其理必不明,其德必不成者也!”*

    张幼双在春晖阁前停住了脚步。

    这语气听上去对她的激愤和怨念都不小。

    想了想,还是觉得别在这个时候进去比较好,不然别人尴尬,她也尴尬。

    于是乖乖牵起裙子,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了下来,顺便努力分辨究竟是谁对她这么大仇恨。

    竖着耳朵听了半刻,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冷淡的嗓音忽地响起,淡淡地一句话抛了出来,却当场力压众议。

    俞峻目光疏若寒星,几乎是无动于衷,任由耳畔的反对声潮如浪,兀自巍然不动,平静地说:“诸位先生的意思,我已明了。有什么事,我必担着,还望诸位先生也能多加担待着些。”

    这个声音是……那个十分高冷的高岭之花,俞巨巨??

    张幼双一愣,迟疑地睁大了眼。

    “张娘子?”

    张幼双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蹦了起来,吃惊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孙士鲁。

    孙士鲁笑眯眯的看着她:“都听到了?”

    张幼双:“诶诶诶?”

    想了想,斟

    酌着说:“呃……差不多。”

    这位胖胖的夫子一捋胡须,笑道:“看来俞先生十分看重娘子呐。”

    张幼双先是一懵,又有点儿耳热,挠挠头说:

    “……我倒是觉得俞先生他……对我好像总是不假辞色。”

    她又不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

    孙士鲁摇摇头,果断否定了她这个想法。

    “不,在我看来,俞先生他十分重视娘子。”

    看面前矮个子姑娘懵懂的模样,孙士鲁微笑着叹了口气。

    这姑娘虽说脑子活泛,但人情世故上却不怎么灵光。

    “不然娘子以为俞先生当初为何要力排众议,请娘子来书院教书。”

    张幼双:“……”她一直以为她教得好。

    “我……教得好?”

    说完,张幼双自己脸都红了。

    孙士鲁哈哈笑了两声:“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娘子对俞先生的意义却绝非如此简单。”

    张幼双茫然。

    她还是不懂,难道说俞巨巨他暗恋她吗?

    孙士鲁莞尔解释说:“若不出意外,陶山长最终还是要将书院交给俞先生。”

    “而俞先生他,似乎不满如今这书院的现状,欲要大刀阔斧,进行一番改动。”

    张幼双脑子艰难地转动了两圈,隐约明白了过来,“我就是……一个试探?”

    “是。”孙士鲁验证了她这个想法,笑道:“娘子果然聪明。”

    所以说,她在书院的地位等同于俞巨巨开的第一枪?

    张幼双她倒是不介意试探不试探的,这一个问题搞明白了之后,心上又紧跟着冒出了其他问题。

    皱眉问:“改动的难度很大?”

    九皋书院又不是股份制,可以说书院完全是山长的私有物。

    孙士鲁叹道:“很大。”

    “强龙难压地头蛇。”胖夫子笑眯眯说,“咱们书院这些夫子可都是越县本地久负盛名的大儒了。”

    张幼双完美地发挥了不懂就问的良好品性,委婉地问:“俞先生不是与县令交好吗?”

    在她看来,完全可以借知县的势……

    孙士鲁也委婉地说:“娘子有所不知,知县所能做的也不多,这也是为何俞先生他要改革的原因。”

    知县能做得也不多。

    张幼双愣了一下,陷入了思索之中。

    作为个非典型社恐,她真的不大擅长人际交往……

    悲催地,活了三十多年了,人情世故可谓一窍不通,

    不过这不妨碍她以一种学术的眼光对这句话进行剖析。

    “知县能做的事不多”。

    大梁类明,各种方面各种意义都是如此。

    大梁缺少专业的行政制度、法律体系,官僚机构效率低下。

    地方行政,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赖地方上的耆老乡绅所展开的,以道德取代法律。

    所以说某些时候,知县也要向耆老乡绅让步,否则基层行政工作就很难展开……

    而九皋书院的夫子很大一批都是当地享有名望的耆儒士绅……

    “这也是为何俞先生他要改革的原因”。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俞先生想

    要改革如今这依靠耆老乡绅展开行政工作的低效的行政方式?!

    毕竟在地方上,常以道德取代法律,而道德讲究的就是对伦理纲常的维护。

    就像海瑞判案时所秉承的“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的判案标准。

    这就导致了行政与司法的低效无能。

    所以俞巨巨想要培养出一批真正的专业化的、有意识的人才去改革这种低效率的国家机构。

    如果真是如她所想,那俞巨巨的目光实在是超前!!

    张幼双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惊出了一身汗,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然触碰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怎么这么像和她通信的那个不知名的巨巨。

    等等,那位不知名的巨巨貌似也在书院教书。

    如果他们两个都是一个人的话……

    不……先不考虑这个。

    张幼双咬着唇冥思苦想。

    难道俞巨巨挑中了她,正是看中了她……隐约流露出来的呃……这种专业性和前瞻性?

    “有想法了?”孙士鲁不紧不慢,微微笑着说。

    张幼双点点头:“大概有一些。”

    就在这时,春晖楼内陆陆续续走出了几道身影。

    张幼双刹住了话头,看了过去。

    这是小会已经开完了?

    怀着惴惴的心思,张幼双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一道、两道、三道。

    果不其然,一道冷峻萧疏的身影从春晖阁内走了出来。

    眉目低敛,眉头总是微皱着的,五官端正冷清,在和身边人说着些什么。

    张幼双心里打起了小鼓。

    偶一瞥间,俞峻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极其平静地一瞥,就好像柳条拂面,又好似沾衣欲湿杏花雨,那一枝带着春露落入袖口微凉的杏花。

    没有停顿,旋即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与身边的人,也就是杨开元,交代着这几天的书院考课。

    如果是以前,张幼双大概会选择避开,不过这一次,在俞峻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张幼双忍不住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俞先生,留步!”

    感觉到俞峻那平静的,冷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张幼双紧张得舌头几乎都快打结了。

    “呃……冒昧拦住先生,实在是有话想要和先生说。”

    救救救命!母胎solo完全没有和这种高岭之花说话的经历!

    俞峻皱了皱眉,几乎是以一种虚伪的、疏远的姿态,问:“娘子有何事要说?”

    这一皱眉,张幼双就更紧张了。脑子一抽,下意识问道:“先生……不讨厌我吧?”

    俞峻眉心一跳。

    像什么东西沿着神经击入了内心,静静地伫立在台阶下,宛如阶下的冰姿瘦梅。

    她……究竟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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