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饼(1/2)
你怎么还没被累死。
他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还不被累死呢。
顷刻间不仅全身上下的血液在往上涌,长久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也骤然间跟着涌了上来,眼眶不争气地就开始红了起来。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会说话一样, 笑起来的时候, 能点亮整个世界,现在他眼眶红红的, 漆黑的眼珠里沁满了悲伤, 如世界崩塌般看着叫人绝望。
周渡是盯着沈溪在说话的, 这会一眼就看见他眼中要落不落隐忍着的泪,心尖蓦然一揪, 如针扎般泛着细密的疼痛。
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就像被人掐住脖颈一样, 喘不上呼吸一样难受。
他忽然意识到, 他刚才说的话, 对于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来说, 确实是过分了。
“我……”
周渡张张唇,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唇边又悠然止住, 无声地滚了滚喉咙,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他该去解释什么呢。
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要沈溪厌恶他,远离他, 不要靠近他。
现在目的达到了, 他应该感到高兴和解脱才对, 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沈溪就这样红着眼眶一眨不错地望着周渡, 任由水气弥漫整个眼珠, 固执地不肯挪移开目光。
他就是想看看他这样能不能撬开周渡的嘴, 他不相信周渡是一个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人,他虽然说话伤人,但那些行动都是实实在在地在他对好,如果他真的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根本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他所求的也不多 ,一句安慰的话,或是一句不那么伤人的话就够了。
周渡眼睁睁地看着沈溪眼中聚集起的水气越来越多,最后凝固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滚烫地砸进他心里,疼得他整个心都在翻涌,每跳跃一下都像是刀尖在剐他的心窝子。
周渡深吸了一口气,让心口的刀子彻底地贯穿了他,既然都是要痛的,何不如来得痛快些,痛久了,麻木了,就感觉不到了。
他直视着在他面前哭得双眼通红的沈溪,眼底不带波澜,声音没有情绪地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哭得好丑。”
“周渡!”沈溪被气得眼泪都忘记掉了,他以为他都这样了,周渡就算是不安慰他,好歹也会闭上嘴吧,结果是他错了,眼泪不仅没让周渡闭上嘴巴,反而还让他又给自己补了一刀。
沈溪抬手用衣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一时间不知该气周渡嘴损还不解风情,还是该气自己愚蠢,竟妄想用眼泪去软化刀子。
周渡被沈溪一吼,稍稍挑眉问道:“怎么?”
沈溪擦干眼泪,眼前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周渡的面容,没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心疼或者是怜惜,就像他刚才哭了,也仅仅是哭了,就跟一个陌生人哭了一样,没什么区别,心里突然憋得难受,第一次朝周渡说了句狠话:“你没有心。
”
说完,他不再控制自己,从周渡面前跑离开去。
他没有看到,在他走后,周渡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如雪崩般裂开,露出一道难过的神色,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是,我没有心。”
就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你的心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被我给染污了,你现在想洗白也不可能了,因为你的身体流着跟我一样肮脏的血液,就算你不去做那些事,这些血液也会侵染你身上的每个部位,无时无刻地污染着你,直到某天,你迟早也会被同化,最后变得跟我一样不堪肮脏混乱。
秋风裹起院中的落叶,周渡抬手轻轻接住一片,慢慢合拢五指将这片枯黄的树叶在掌心用力地碾碎,再摊开手掌,任由风把树叶的残渣吹走。
在这个世界待时间长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待在淤泥里永远不要爬出来,免得玷污了别人。
沈溪跑回厨房,打了水,准备洗去脸上的狼狈,突然又想到周渡的话,他伸着脖子往水缸里看了眼,透过水的倒影他看清水中的自己,眼睛是眼睛,鼻子是自己鼻子,忍不住嘟囔道:“哪里丑了!”
洗过脸后,沈溪情绪慢慢缓下来。
周渡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把的话当耳旁风就好,跟他计较个什么劲。
稳定下心绪的沈溪决定不再去想气人的周渡,转而又出了厨房,去院子里把他磨好的面粉给搬进厨房,挽起袖子,取面粉,开始和面做喜饼。
他来孟府是来做喜宴的,其他一律不想。
安心做喜饼的沈溪,一低头就做到了午时。
在前院打扫的厨娘都回来做午饭了,他才想起来该给周渡做午饭了。
把做好的喜饼装好盘,差人给那位孟公子送过去。手在围裙擦拭干净,又取菜准备做饭,眼角正好瞥见他今早特意给周渡留出来连碰都没被人碰过的早饭,忽然想起周渡说他今天没胃口,不想吃的话来。
取菜的动作一顿,闷声闷气道:“不想吃正好,我还不想做了。”
沈溪果然不再做饭,转身去看孟府的厨娘做饭。
看了两眼后,他又忍不出抽了抽眼角 ,这个厨娘应当是孟府随便请的吧,做菜毫无章法。
青菜在水里过过水,也不管菜叶上有没有虫眼,直接撒进还没烧熟的油锅中翻炒,因着菜叶和菜根没分开的缘故,炒出来的菜受热不均,有些都快糊了有些才熟,等到它们全熟后,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那滋味可以想象。
而且沈溪没见她放任何调料,只是在起锅时撒了些盐作味即可。
看她炒菜,沈溪不禁想到周渡。
周渡那张嘴除了说话伤人外,吃饭也是有够挑剔的,火候没到位他都不怎么想吃,别说是如此糊弄做出来的饭食,他连碰都不会碰,更别说吃了。
沈溪想到此,身体不由自主地又要去做饭。
等清醒过来自己再切菜时,沈溪气得连菜刀都扔了。
他才不给周渡做饭,让他吃难吃的菜糊糊去吧。
沈溪用自己做的喜饼跟厨
娘换了两盘菜,摆上饭桌,暗戳戳地想,只要周渡吃一口这样难吃的菜,他就计较他今天嘴硬把他气哭的事了。
到了饭点,周渡带着豆包踏进厨房,眼睛在厨房里扫了一圈,便看见厨房的一角摆着 一张小饭桌,桌上放着两盘看不出什么菜色的菜,沈溪坐在饭桌的一角,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就把头颅低了下去,显然还在生他的气。
周渡迈步走过去,慢悠悠地坐下,看着桌上炒糊了的两盘菜,眉心微微一蹙,什么也没说地端起饭碗就要吃饭。
只不过他握着筷子的手,看着桌上被炒得连是什么菜都看不出来的菜,不知该如何下筷。
许是吃沈溪做的饭久了,桌上的两盘菜周渡一看就知不是他做的,沈溪的厨艺就算再烂,也会把菜炒得色香味俱全,而这两盘菜色香味三个不占一样,比沈溪随手做的还糊弄人。
周渡瞥了眼自他进厨房后,就没正眼瞧过他的沈溪,心知他今日恐怕彻底伤了这小孩的心,往后再想吃到他做的饭可就难了,心里不免泛起一股难受感,也不知是在为以后都吃不上合口的饭食难过,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他面上却是不显。
沈溪见他犹豫许久,以为他不上当,咬咬筷子,主动道:“吃饭啊。”
说罢他就自己夹了一小块入口,味道一在舌尖蔓延开来,他自己都忍不住吐了出来,太难吃了,青菜的苦味混和着盐味,咸苦得难以下咽。
周渡看着沈溪把菜吐掉,微微垂了垂眸,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
就在沈溪以为他连尝都不会尝一口时,周渡用菜裹着米饭,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吃了下去。
紧接着第二筷,第三筷……
看得沈溪目瞪口呆的,都忘记要阻止了。
等周渡就这那两盘青菜吃了小半碗米饭后,他再想阻止,周渡却是不吃了。
他放下碗筷,用手帕揩嘴,淡漠地朝沈溪道:“我吃好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门。
沈溪正要追上去说些什么,却被厨房外突然来的两位小厮给打搅。
这两位小厮不是被人,正是沈溪托他们把喜饼给孟公子送过去的人,
这会他们又把送过去的喜饼原封不动地搬回来,摇头丧气地对沈溪道:“我们少爷说了,你做的这个喜饼还不够好,希望你能够再做些更好的喜饼出来。”
“怎么可能会不好。”沈溪这下也顾不得周渡了,捡了一块食盘里的喜饼试了试味道。
虽然他做喜饼的时,的确带了一点点私人情绪在心里面,但他也不至于被影响到连块喜饼都做不好。
沈溪尝过后,除了觉得不够精细外,真没尝出别的不妥:“味道不咸不淡,甜度适中,香软可口,没什么问题啊。”
那端喜饼回来的小厮摇摇头回道:“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端过去,少爷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不够好,让你再尽心做些更加的喜饼出来。”
毕竟还要挣人家的银子,沈溪只得点头道:“好吧。”
这几个喜饼因他带着点情绪做的缘故,味道确实
没做到极致,那孟公子也真是神了 ,居然闻闻味就知道他没做好,看来不能像他家厨娘那般糊弄了。
沈溪出门寻了寻周渡,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得闷闷不乐地扎进厨房里继续做喜饼去了。
*
周渡快步走出厨房,迅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五指张开撑在墙上,微微弯腰,将卡在喉咙处还未落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用一直攥在手中的帕子,轻轻揩着唇,眉心深皱,低斥一声:“猪食都没有这么难吃的。”
如此一对比,沈溪随手做的一道菜都是美味珍馐。
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揩完唇边的秽物,周渡闭眼,无力地靠在墙边缓了缓。
由于最近的一日三餐都按时按点地被沈溪投喂,周渡也得了跟沈溪得了一个到点就必须要吃饭的毛病。
今早的早饭他没有吃,午饭又是如此不堪。现在腹中空空,胃部搅得难受。
他在墙边站了许久,胃部才消停下来,闻到他身上气味的豆包找到了他,正趴在他脚边默默地等他。
周渡盯了它一会,突然道:“你是不是也没吃饭。”
豆包自是听不懂周渡在说什么的,今天没人投喂它,它饿到现在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趴着一动不动节省体力。
周渡看它都没有往天活泼了,就知道这货也还没进食,从墙边撑起身来,踢了踢他,带他出孟府去找吃的。
一人一狼怏怏地从厨房院子走过。
周渡扫了眼厨房里,只见沈溪一个人在里面忙碌着做喜饼,抿了抿没说话。
刚要迈步离开,眼角余光又瞥见那头被他绑在厨房院子里的灰棕色马骡,怔了一刻后,突然想起那小贩跟他唠叨怎么喂养骡子的技巧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犯着疼。
这都叫什么事。
前二十七年,他别说是狼,就连一只猫都没喂过。
如今,不仅养了一匹狼,还自己给自己找事的买了一头骡子,以后每天都要记得喂养它俩。
他连自己都喂不了,还得喂养两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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