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2/2)
甜酿瞥了圆哥儿一眼,将头埋在茶盏里,眼神有些懒懒散散的,回应道:“知道了,听祖母的。”
圆哥儿见她精神有些恹恹的,也不由得心底冒汗,在一旁错手搓脚的,施老夫人不愿碍着小儿女们说话,寻个空出去佛堂,留两个嬷嬷带着喜哥儿在一旁,守着两人喝茶。
耳房里甜酿良久不语,圆哥儿陪着喜哥儿好一顿玩耍,见甜酿脸色,凑上前道:“甜妹妹近几日可好?”
“我都好着呢。”甜酿见他凑上前来,垂着眼,佯装要走,“祖母走了,你也该回了罢。”
“妹妹...好妹妹...”他拦住她的脚步,心急如焚,“如今这是怎么了...好几次让巧儿来看你,你都不理不睬的...好端端的,如何生分了?还有上次,你送了一瓣花瓣来,我寻思了好几日,如何也猜不透妹妹的心思。”
甜酿将身子一扭,淡淡的乜斜他一眼,半怨半冷,语气幽幽:“你既然不知道,那又何必来我家寻我?”
“正是因为不知,才要来寻妹妹。”张圆眼里满是焦色和疑惑,“我猜不透妹妹的心思,只想冲到妹妹身前来问一问,又碍于种种不得见妹妹一面,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甜妹妹却这般冷淡。”
甜酿一字一句道:“你都不知我为何病,不知我为何送你花瓣,不知我为何这般冷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和我,自此之后,索性撇个干净算了,我明日就告诉哥哥,把你家的聘礼送回你家去,你也回去禀明家里,把我的庚帖退回来。”
他正要去拉甜酿的衫袖,听得此言,有如雷击,全身冰冷,怔怔的看着她,脸色灰败:“妹妹这说的什么话...”
甜酿抖抖衣袖,冷着一张脸,自己往园子去。
张圆怔怔然立了半刻,只觉手脚发麻,绵软动弹不得,见甜酿跨门而出,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甜妹妹。”
“我恨不得将一颗心都剖给妹妹看。”他堵住她,少年人清澈无暇的脸庞,神色仓皇又着急,都呈现在她面前,“妹妹要我死,也把话说的明白些,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惹得妹妹如此生气。”
她见他那神色,坦坦荡荡半点做不得假,爱慕是真,焦虑是真,害怕也是真,不由得心酸绵软,滴下两点泪来:“我且问你,你和那赵窈儿,到底有过什么过往,几分情谊。”
“啊?”张圆听她如此发问,挠挠头,“窈儿?和窈儿有什么关系?”
“我统共只见过赵窈儿两次,次次见她,她都一门心思的看着你,喊着你圆哥哥,眼里只有你,容不得他人。她知道我和你已定了亲,只等着迎娶过门,却时时刻刻缠着你说东说西,又不住的拿眼打量我。”甜酿抽出帕子拭泪,“我又听闻你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因她搬去金陵才断了往来,我瞧你们两人往来说话的亲热情谊,倒像是再续前缘一般,大人们在一旁看着,也颇有些古怪,既然这样,我也不愿碍着你们,要么病死一了百了,要么退婚,把位子让一让便是。”
“就....就因为这个?”圆哥儿满脸诧异,“就因为我和窈儿说话...才惹得妹妹生病、生气?”
甜酿泪水涟涟看着他,委屈又可怜:“自此后,你可别来寻我了,我在再不愿意见你,只祝你们两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圆哥儿猛的一跺脚,捶手说话:“甜妹妹误会了,真误会了。我和窈儿确实自打儿时起就在一起玩耍,感情甚好,我也不瞒妹妹,母亲也曾有过那个心思,想请媒人撮合定亲,但安人未得点头,后来窈儿一家搬去金陵,更是断了往来,但我指天发誓,只等我遇见甜妹妹,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我对窈儿,多只是儿时情谊,兄妹情谊,并无半分他想,如今更是,一心一意的只想着甜妹妹,眼里容不得别人。”
她抽抽鼻子,问他:“此话当真?”
“当真!”
她想了想,又拈酸吃醋:“但我瞧着你们两人,哥哥妹妹说话好不亲热,过去没这心思,如今没这心思,未来保不准没这心思。”
张圆跺跺脚,满面焦急:“那妹妹要如何?”
甜酿正色道:“这是你和窈儿的事,你倒问我要如何?你愿意做什么来宽慰我才是正理。”
张圆见她面色冷凝,想了想:“皇天后土作证,我张圆在此赌咒发誓,自此后,再也不见赵窈儿,若是遇上,能躲就躲,绝不多说一言,多看一眼,绝无半分非分之想,此生唯甜妹妹不娶,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若是以后,有人用旁的理由,逼你和我退婚,让你娶她呢?”
“我宁愿孤独终老,也誓不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甜酿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见他额头已沁出一点薄汗,缓声道:“圆哥哥向来言出必行,我向来信服,我只是害怕...害怕不能和圆哥哥在一起,请圆哥哥体谅我的小心眼。”
张圆见她面色和缓,心头也松了口气:“只求妹妹,别说那些退婚的字,我的心思,妹妹还不知道么,只恨不得掏出来给妹妹看看。”
“我一心一意的对你,你也要一心一意的对我。”她抽出帕子,轻轻去拭他额头的汗。
张圆只闻得一股甜香笼在面上,牵住她的一角袖子,柔声问
:“妹妹的病,如今好了些么?”
她微微一笑:”圆哥哥送的药好,我自然也好全了。”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柔情蜜意,一起坐在廊下小声说话,喝过一轮茶,张圆拜过施老夫人,离了施家。
甜酿送他出门,想起一事,问道,“今日这样的日子,如何单单你一人来。”
张圆脸色暗了暗:“家里有些事儿,正闹的鸡飞狗跳的,娘也气的头疼躺在家里,也是特意把我支使出来。”
“出了何时?”甜酿听得此言,诧异问道。
张圆拉着她,小声道:“二哥哥和二嫂嫂昨日吵架,两人大闹了一场,二嫂嫂把屋里的东西都摔了,还用鞭子把腊梅抽了一顿,把二哥哥气的一夜未归家,二嫂嫂今天又哭闹着要回娘家住,娘劝了一夜,今日起来头有些沉,又躺下了。”
“可请了大夫来看?要不要紧?”甜酿也有些惴惴的,“我去看看夫人。”
张圆摆摆手:“吃了一帖药,好些了,娘不愿人知道,你就听听罢了。”
两人正出门,冷不防壁影后转出个人来,年轻带笑的面孔,清俊斯文,锦衣玉带,正是归家的施少连。
他只见张圆,亦有些诧异,却不动声色送了张圆出门,和甜酿一起往回走:“如何不见亲家夫人来?”
“圆哥哥来送节礼,家中又忙,抽不开人手。”她素手在面前扇一扇,笑眯眯的道,“哥哥又喝酒了?”
施少连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面色倒显不出来,但甜酿一见他那双湿润潋滟的眼,便知他喝的不少。
“熏着你了?”他抬袖闻闻,“喝了一点,若不是家里来寻,险些回不来。”
“哥哥应酬辛苦。”甜酿朝他敛衽微笑,“多亏哥哥辛苦,才有一家安稳。”
他见她笑嘻嘻的模样,缃叶襦裙,月白小袄,极其灵动的模样,心头熨帖,微笑逗她:“既然知道哥哥辛苦,打算如何谢谢哥哥。”
甜酿想了想,嗯了半日:“等晚上吃席,再敬哥哥一杯酒吧,千恩万谢,不如薄酒一杯。”
施少连忍不住看着她笑。
他虽然打小都是温和有礼的性子,后来接手家里营生,面上多克制了些,日常里见他都是彬彬有礼,温和耐心,显得沉稳有度,但他也才只有十九岁,算得上是个大孩子,真心笑起来尤为清澈明朗,狭长的丹凤眼会在眼角弯下小小的弧度,只觉暖融融的惬意。
他忍不住揉揉她的发,又急着要走,拍拍她脑袋,柔声道:“我这回还不得闲,前院还有人等着,晚些等着你的酒。”
甜酿忙忙摆手:“哥哥自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