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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问,钟沿下意识躲闪他目光,下一秒,又勉强自己直视沈宝寅,故作轻松笑一笑,说:“负点债而已,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日子,没道理轮到我们家就过不下去,谢谢沈董关心。”
说完,也不等沈宝寅反应,做了个在旁人看来颇没有眼色的举动——昂着头快速走了。
沈宝寅望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发现钟沿的西装似乎是去年的款式,衣摆还有少许线头。
他并没有什么同情,只看到一个年轻人花儿似的谢了,余下势单力薄的一根铮铮傲骨,唏嘘罢了。
但人生际遇,不到死那刻,哪里说得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他对钟完立说,钟沿会有自己造化,并不是安慰。只要挺下去,日子总不会难过到底。
进入十二月,身上衣物逐渐增多,三个人前后岔开站在电梯里都显得有些拥挤时,沈宝寅忍无可忍,终于获得丰霆首肯,撤掉了两个保镖。
生活貌似风平浪静,一个乌云天,空中偶尔滚过几道闷雷,九龙塘吵闹市场里,闭门不出将近四个月的钟完立,苍白消瘦地低调出现在了一家普通茶餐厅。
红色圆桌,桌上一杯乌龙茶,钟完立时不时往窗外看,两道细长眼睛飘忽不定,直到续上第二杯茶,对面椅子悄然坐下一个左顾右盼戴着顶黑色鸭舌帽的瘦矮男人,才缓缓转回头。
一抬头,是张平凡到没入人流就再也认不出面孔的脸。
好普通,但如果沈宝寅出现在这里,一定马上能叫出名字。
卢毫,曾经申港财务部的副组长,沈宝寅继承公司后,将财务部好吃懒做的人全部裁掉换一批,面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钟董,我把资料带来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
好熟悉的称呼,钟完立露出怀念之色,想到如今际遇,眼底又浮现一丝不甘,摆摆手,亲切道:“早就离开公司啦,不要再这么叫。”
卢毫说:“当初是钟董第一个提拔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认你做我老板!钟董请不要同我客气,你有吩咐,我一定为你肝脑涂地!”
钟完立愣了愣,露出感慨神色,两人又寒暄几句,钟完立开始翻看卢毫带来的账本。
沈宝寅掌权后大刀阔斧改革,但沈振东在时许多毛病哪里一时纠得完,这几个月,钟完立在家中休息,却没错过任何外界消息。
银行的账缺口太大,他用股权卖出的钱全部填进去,还差了七千万。四个月里,他每月变卖一座铺子来还银行催款,日日盼东帆远洋能死灰复燃,等到的却是几天前东帆远洋破产清算的消息。
如今,剩下的资产只剩下沈宝寅为他赎回这座屋。
如果就这么惨淡收场,他到死还留下一堆债务给老婆同仔。
钟完立日夜煎熬,不甘同愤怒简直煎得出三斤心头血,钱是肯定还不完了,他心里再明白不过,从前在申港,他完全是搭上沈家大船才有这点家产咸鱼翻身,靠自己,他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
走到这个地步,要想不被银行逼债,只能逃到海外。
钟完立从股票被套牢那天就做好逃跑准备,走,一定要走,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以绝后患,否则他的债务以钟沿目前薪水要赚多少年薪水才够还得起?
他最心疼就是这个独生苗,因他走错步棋,谈的好好婚事也告吹。
他缺钱,离他最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