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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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成王败寇,史书里唯寥寥数语记载这场始于秋末,结于初春的变乱。

    旧帝残害忠臣孝子遭至宫变,新帝宽厚,以皇太极厚遇待之,不得离皇家寺庙。三皇子李暮洄被贬为庶人,终身软禁于幽鸣台。

    新帝登基后,赐谥号“长德居士”于恩师张老太师,恢复纪决吏部侍郎之位,改蒋蕴玉为镇国将军。

    两月后,又为曾刺杀契丹王而亡于回京途中的沈雁清平反,赐风水宝地立衣冠冢,墓碑上刻一语——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新帝李暮惟仁厚有加,得百姓爱戴。

    四海此中朝圣主,峨嵋山下列仙庭。

    —

    两月前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燎原过后满目苍夷。

    一道浑浑噩噩的身影行于废墟里,周遭是在安顿尸身的士兵,一具又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血尸从纪榛的身旁运过,扑鼻而来夹杂着肉糜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最忌血腥的纪榛却毫无畏惧地查看新翻到的尸首。

    不是、不是、皆不是。

    无论多少具尸体运到他面前,烧得彻底也好、血肉模糊也好,他通通都道不是沈雁清。

    从醒来后纪榛就一直徘徊在此不肯离去,不吃不喝地翻找。他分明魂不附体,却又极其清醒似的,也不哭,只是眼白被红血丝充斥着,神色凄迷。

    又是一具皮开肉绽的尸身运过。

    纪榛颤抖着附身去看,只见这人皮肉早被烫熟,翻出了猩红的嫩肉,他强忍着恶臭仔细查看,咬牙道:“不是。”

    士兵推着车轮走远,他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小跑到旁哇地吐出酸水。

    陪伴着他的吉安不忍道:“公子,我们歇一会吧.....”

    纪榛擦去唇边污秽,拂开吉安要扶他的手,又跌跌撞撞地走向远处。

    五个时辰,从天明到天昏,纪榛不知翻看了多少尸体。等最后一具血尸运到他面前,他跌倒在地,神态凄楚却挤着笑,“不是,不是他.....我就知他未死。”

    士兵见他形如痴儿,相视无言。

    几百具尸体,烧得没几个能辨认出面目,纪榛却如此言之凿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士兵低喃,“唉,莫不是疯了吧.....”

    吉安听见了,气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家公子好好的,你才疯了呢!”

    士兵讪讪地住了嘴,走远了却忍不住嘀咕,“又哭又笑的,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吉安低头一看,纪榛果真是痴痴然的模样,不禁骇然,他小声地说:“公子,我们回去好不好?”

    纪榛坐在地上,很高兴似的嘟囔着,“我不回去了,我和沈雁清在一起。”

    吉安顿时背脊一凉,望着满地尸首,结巴道:“这哪儿有沈大人?”

    却见纪榛慢慢地咧嘴一笑,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一字一字地回:“沈雁清。”

    吉安惊恐失色,这才觉着士兵并非说胡话,没了沈雁清的纪榛,当真连魂魄也丢掉了,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

    赛神仙收回把脉的手,叹道:“心弦断了,人自然也就糊涂了。”他不忍地接着说,“俗称失心疯。”

    纪决望着榻上昏睡的纪榛,心如刀割。

    昨夜他为保纪榛,将人击晕送回,彻夜守着不敢离,今早纪榛一醒便哭着求他去军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纪榛那时还算清醒,纪决思忖后到底无法拒绝,命吉安跟随,又遣派几个士兵护送,严令要保证纪榛周全。

    天一亮,蒋蕴玉便挥旗进军皇城,他留守锦州善后。

    夜幕降临,探子传来喜讯,纪决还未松一口气,就得到了纪榛患了失心疯的噩耗。

    极喜极悲的两件事同时抵达,让纪决百感交集。

    他强定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秦先生,我倒是可开些安神的药方让小秦先生服下,可心病还需心药医.....”

    想到沈雁清,赛神仙也很是感慨,“若不是我负伤难行,他也不会为了救我错失逃离火海的良机,我有愧。”

    赛神仙离去后,纪决替纪榛重新包扎手上的布帛。

    纪榛的掌心被火灼烧过,血淋淋的一片,伤口处理过,可这一日下来,伤势却更严重了,掌心的肉糊成一团。

    纪决沉默地替纪榛上药,忽地想起沈雁清那句“我心匪石”。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纪榛又何尝不是如此?

    倘若沈雁清真不这在人世间,难不成纪榛就要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吗?

    他命吉安守着纪榛,外出低声道:“传我之令,在锦州地界查找沈雁清的下落,活要见人.....”

    纪决看向烛火葳蕤的屋内,最后四字并未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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