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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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了三个响头,耳鸣眼花。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未料到今日回府,竟是天人永隔。

    榻上的纪重遽然瞪大了眼,纪榛跪行到床沿,只见父亲双眼浑浊不堪,双唇不住启合,已是末了之相。他咬着牙,重重地抹一把泪,抖抖瑟瑟地凑上前听父亲临了之言。

    忽而间,纪重似用了毕生的气力,从喉咙里爆发出浑浊的一句,“狡兔死,良狗烹,狡兔死,良狗.....”

    最后一字被喷洒出的鲜血替代,纪榛躲避不及,感知到温热的血液溅在自己的脸颊与颈侧,血迹顺着他的皮肉缓缓往下流淌,浸透衣襟。

    纪榛再看,父亲瞪大双眼,满口鲜血,已然没有了气息。

    他身形一软瘫倒在地,惊吓过度,微微张着唇却半个音符都挤不出来。

    纪决一把搂住他,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他,“榛榛,榛榛......”

    兄长身上的清香未能驱赶他满身的血腥气,他摸一摸自己的脸,沾一手冷稠。想要再去看一眼父亲,却又恐惧得不敢动弹。

    片刻,屋内响起悲痛欲绝的哭声,闻者哀然。

    今日的变故不单单叫纪榛一恸几绝,也意味着大衡朝一代权臣的陨落。

    要变天了。

    纪榛满面泪痕呆呆地坐着,任兄长给他洗手擦脸,清水染成红色,他回忆着父亲的死状,上下牙不住地磕碰。

    “榛榛别怕。”纪决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血迹,将血布放置一旁,把纪榛的手裹在自己掌心,“我在这里。”

    纪榛鼻尖翕动,泪涌如决堤。

    第25节

    兄弟二人静靠着,久久不言。

    天色渐暗,屋外传来侍从的禀告,“大人,沈大人求见。”

    纪榛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门口。

    纪决唇峰紧抿,末了道:“父亲的身后事我会办妥,你先回沈府,明日.....”

    纪榛摇头,“我想留在家里为父亲守灵。”

    纪决沉默几瞬,握了下纪榛的手,重重道:“好,就留在家中。”

    —

    侍从将沈雁清领至院前,“沈大人稍等片刻,小的前去通报。”

    话落,脸色煞白,唯满目通红的纪榛从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走出来。

    细雨绵绵,秋日枯槁的草木罩上水汽,两人隔着一层模糊的雾幔遥遥对视着。纪榛换了一身守孝的素白衣袍,乌发仅用一条青带束起,他从未穿得这样素净,神色又太过凄然,乍一看似随时会化羽。

    未等他走向沈雁清,沈雁清先迈步而来。

    “节哀。”

    纪榛一听对方这两个字,眼睛滚烫,他哽咽道:“沈雁清,你能留在纪府陪我吗,我有些.....”

    他又想到父亲临终前的模样,想到那些喷洒在他身上的鲜血,十指颤栗。

    沈雁清没说话,朝后伸了伸手。

    吉安将白狐袄放在他臂弯,“大人,拿来了。”

    沈雁清把柔软厚重的袄子给纪榛系上,牵住对方冰冷的手进屋。

    这是纪榛未成婚前住的院子,几年间皆有奴仆打扫,干净整洁,地龙已经烧起来了,满室暖意。

    纪榛却仍是觉得冷,裹着狐袄坐在榻上,平时那么活泼爱笑的一个人,现下恹恹地低眉垂眼。

    有奴仆往他的院檐挂白灯笼,纪榛把脚也蜷了起来,闭眼不肯看。

    这是沈雁清第二次来此处,上一回,是劝解纪榛不要执意与他成亲。时移世异,恍如隔世,心境变迁。

    吉安端着瓷碗入内,他也哭过两回,嘶嘶抽着鼻子,说:“大公子命小厨房温的南瓜小米粥,公子,吃些吧。”

    纪榛摇头。

    沈雁清接过瓷碗,吉安担忧地看一眼纪榛,擤着鼻子出去了。

    房中寂静得只能听见纪榛轻微的抽泣声。

    沈雁清把粥搁置一旁,慢慢拨开狐袄,让埋在里头的泪脸露出来。

    纪榛抽噎道:“我吃不下。”

    再好的佳肴珍馐于此刻都失了滋味。

    许是他伤心过度,竟在沈雁清的眼里窥见了罕有的温意与怜悯。

    是以,当热气腾腾的粥递到他嘴边时,纪榛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口。

    惊惶与悲痛之下,他食之无味,恍惚记起父亲临走前那句他未听清的话。

    “沈雁清。”纪榛想了想,求助地低喃,“什么是死兔子死狗.....”

    狡兔死,良狗烹。

    沈雁清动作一凝,眼底微暗。

    纪榛耐心地等着,等来沈雁清淡淡的一句,“我不知。”

    他失落地垂下脑袋,连博学多才的沈雁清都不晓得,那大抵只是父亲临终前的糊涂话罢。

    纪榛抿了一小口热粥,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掉进碗里,泣不成声,“往后我就只剩下你和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笨笨老婆惹人怜,我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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