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2)
“好像也没错,”沈新柳没有否认,“我当初答应你的告白,确实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可怜。”
听到她亲口印证,辰野只觉得心里有一万根针在扎,疼得他又想落泪。
一米九的大个儿蜷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就快把委屈两个字写身上了,沈新柳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当时跟我告白的人里,还有比你更可怜的。”
说罢,她平静地与他对视。
辰野一秒歪了重点:“还有人跟你告白?谁?!”
“好几个。”沈新柳也没再提醒。
辰野骂了一句脏话,不高兴道:“他们眼光倒是挺好。”
深坑突然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辰野僵硬地扳过沈新柳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对视:“……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沈新柳眼神泛冷,“你自诩了解我,又怎么会不清楚,我不是那种仅仅因为对方可怜,就能答应对方告白的人?”
“我我……也不是……我就是……”辰野吭哧半天,突然肩膀一垮,“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但你可能会因为怕麻烦,又或者我长得还不错,脑子简单又好用,所以和我在一起。”
能答应他的告白,好感肯定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沈新柳闻言,又一次沉默了。
辰野确实很了解她,她也的确很可能因为一时好感,又或者他长得不错又简单,勉为其难地和他在一起,可是……
“你怎么不说话了?”辰野平复一下情绪,生无可恋地问,“发现我说得对了?”
“一时的好感撑不了十六年,以我的性格,大概率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就让你出局了。”沈新柳缓慢开口。
辰野眼皮微动:“你可算了吧,明明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圣母,装什么果决干脆,那些报考你研究生的学生,有多少是冲着你包容大方的性格来的你不知道吗?还让我出局,哪次不是我装装可怜,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沈新柳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更久,久到头顶的月亮都慢慢往西移了。
“我毕业那年,本来是打算留校的,”一片沉默中,沈新柳缓缓开口,“但后来想了想,我们学校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但离你家太远,你回一趟老家要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巴,太辛苦了,所以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周城,离你的老家近,当地政策也更有利于你的发展。”
辰野微微一怔,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是为了我才选择……”
“你说,如果只是好感,能更改我的人生规划吗?”沈新柳问他。
答案是不能,所有人都知道,沈新柳将她的工作、她的研究看得有多
重要,那是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东西,此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给了这些事情。
可她却为了他……
辰野的嘴唇颤了颤,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沈新柳突然笑了:“我现在的学校也不差,而且更适合清静地做研究,你没必要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说着话,她又看一眼月亮,“是我做的不够,才会这么多年,都没能更改你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辰野哑声问。如果他对她而言,已经重要到可以更改人生计划,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沈新柳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辰野声音突然透出几分严厉:“不要再说什么合不合适的屁话!也不要再说吵架的事,我不信别的夫妻就没吵过架!”
沈新柳闻言,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是啊,从一段关系转变为另一段关系,总是要经历吵架与磨合,更何况他们的步伐并不同步,她在忙着升学和论文的时候,他还没找到人生的目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实验室的角落抱着书包,等了她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在她进入新的学校成为一名导师时,他又开始创业。
婚姻关系要磨合,各自的工作又面临瓶颈和无数挑战,每个人的弦都好像绷到了极致,于是即便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遇到什么困难想要诉说时,一看到对方疲惫的脸,也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总是跟在她身后的人,突然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觉得不适应,曾经给予她无数关心和呵护的人需要关心和呵护时,却发现她连一点敷衍自己的时间也没有,一样会觉得心有不甘,所以开始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吵完再和好,度过两天蜜月期,然后恶性循环。
然后有一天,辰野开始频繁应酬到凌晨,每天需要早起上课的她接连几天没睡好后,某天清晨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了两节课,最后被系主任点名批评,所以她选择搬到了客房。
她搬走的那天,两人又大吵一架,虽然很快和好,沈新柳却没有再搬回去。
这些……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哪对夫妻不吵架呢?只要度过了磨合期,度过了彼此事业最难的时候,一切就会归于平淡,只是……
每次吵完,她看着辰野颓败的样子,都会觉得他很可怜。
月光笼罩下的深坑里,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沈新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向辰野的目光有些失神。
“我觉得你很可怜。”她说。
辰野一愣:“什么?”
“你等我的样子很可怜,你每次跟我吵完架主动求和的样子很可怜,你等着我去安慰、我却忙到没时间,最后只能自我消化的样子很可怜,”沈新柳翘起一点唇角,“我就是觉得,人的性格早在十岁之前就养成了,我估计也不会变得更好,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可怜,那不如放过你,说不定你还能开心一点。”
辰野嘴唇微张,怔愣的眼神许久都没回
过神来。
沈新柳摸摸他的脑袋,任由他有些硬的头发挤进指缝:“大概是因为你的入学手续,是我帮你办的,也可能是因为你没心没肺,什么事都需要我替你做主,所以我总感觉对你有一份责任,就算我不能让你开心,至少不该让你变得可怜。”
“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离婚?”辰野的呼吸颤得不成样子,外人看来高大凌厉的族长,每次对上沈新柳,都会变成一只没有骨气的可怜虫。
沈新柳放开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和你离婚之后,我变得不可怜了吗?”辰野又问。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但想起辰苗说的那些话,敛目道:“起初应该也很可怜,但后来大概是越来越好了……”
“没有,”辰野冷淡地打断,眼圈却红得愈发厉害,“我没变更好,甚至越来越可怜,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要靠药物才能勉强浅眠,我每天都在想你,但因为发了毒誓不敢去找你,我等着你后悔,等着你回来找我,我每天都在等,每次发青期到来,我都生不如死,我真的好想你……”
沈新柳眼角渐渐湿润。
“沈新柳,如果你当初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才狠下心和我离婚,那现在能不能因为我比以前更可怜,不要再丢下我?”辰野哽咽着,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们已经三十多岁了,人生也就这几十年,你能不能……”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沈新柳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辰野爱流汗,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也流了很多汗,这次还有眼泪,沈新柳知道他挺爱哭的,但没有哪次比此刻的眼泪更多,多到她都忍不住提醒了:“现在没水喝,你这样很容易脱水。”
“你说我们不合适……”
沈新柳:“……”
“你把我们十六年的感情,说成是不合适的拼图……”
沈新柳:“……”
“你还后悔跟我回来……我们两年没见了,你竟然后悔跟我回家……”
“辰野。”沈新柳叹息。
辰野哽咽着和她对视,可怜兮兮的,腰上却像装了电动马达。
“……别顺杆往上爬。”沈新柳声音有些变调,“还、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最开始狼叫的时候,你就知道夏千千没事了,你早就看到这个坑了,就是故意带着我往下跳……”
辰野呜咽一声,将泪和汗都蹭在她脸上,然后用力地撞了一下,试图把她那些伤害夫妻感情的推断撞出她的脑子。
月亮仍然悬在坑顶,在深坑边缘切割出的方寸世界,强势地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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